第2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蕭嶺腦海中有點微不可查的細碎信息閃過,他頓了下,回答:「立秋前後,總是多雨的。」

  謝之容頗有體悟,他多年不在京中,常遊歷各處,「京中尚好,到底處於北地,雨再大也有限,倘在南地,大雨連天數日,或有水患之危。」

  蕭嶺驟地明白了自己錯過了什麼。

  書中一筆帶過的水患!

  只一句戶部以為皇帝修繕歸鶴園國庫吃緊由,駁了上書祈朝廷撥銀賑災的摺子,令地方自行解決,此事,乃是民變的導火索之一。

  水患年年都有,或輕或重,輕者地方自行解決,重者朝廷撥款賑災,然而自皇帝登基後,哪怕趕上他心情好,同意撥款,款銀也被各級官員層層盤剝,真正到了無家可歸的百姓手中的,百不存一。

  前幾年都都是這樣過來的,謝之容不會不清楚。

  蕭嶺驀地抬眼。

  謝之容背對著窗戶,與蕭嶺探尋的視線對上。

  「陛下?」他仿佛不解。

  後宮不得干政,他們也不曾交心,可聰明如謝之容,卻可不著痕跡地暗示皇帝。

  想知道,皇帝心中究竟有無國事,有無百姓。

  此刻蕭嶺的種種行為,終究也只是局限於朝堂之上,一個善於玩弄權術的君主,也會將目光固於朝堂,將心思用在朝臣身上,看他們劃分陣營,各自為政,彼此掣肘,以保持君王無尚權威,卻對九重天之外,丹陛下九州萬方的百姓,視而不見。

  蕭嶺對上那雙清冽美麗的眼睛,那雙眼睛望著他,裡面有一個面上浮現探究警惕之色的皇帝,半晌,驀然一嘆。

  驚訝的反而是謝之容。

  「回吧。」蕭嶺說。

  他沒有向謝之容做出任何保證。

  謝之容與他見禮,踏出書室。

  蕭嶺看著他筆直挺立的背影,心中升起的可惜比往日更濃。

  可惜如謝之容這樣的人倘為臣子,必然是能名留凌煙的千古人物,可惜他心懷天下,能容萬方,倘主政一方,定深得百姓愛戴,卻只能受困於後宮,平白浪費了無數大好歲月。

  謝之容不會自怨自艾,可他這個看客,卻當真可惜。

  蕭嶺放下茶杯。

  茶已經冷了。

  看來,他近日必得上朝了。

  蕭嶺吩咐宮人,「將秋蟬卷尋出來給謝公子送去,」他想了想,「將未央宮內的珍本都送去吧。」方才茶水的味道不同以往,「許璣還沒回來?」

  「回陛下,許……」

  還未說完,許璣已走進書室,向蕭嶺見禮。

  蕭嶺示意那小宮人下去。

  見許璣下回來,蕭嶺便知曉一切俱處理完了,抄家的事不需許璣親自出面,內司監之下,自有禁署處置。

  蕭嶺抬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許璣,從桌上就手拿了塊嶄新的白帕子往他懷中一扔。

  那東西落下的速度又輕又慢,許璣看見了卻不躲,任由那帕子一角蹭到喉嚨,在帕子將要落下時才雙手接住。

  仿佛不論皇帝此刻擲過來的是什麼,他都會不躲不避。

  「陛下?」

  內侍的神色只能用茫然來形容了。

  蕭嶺點了點自己的面頰,「擦擦。」

  許璣眨了下眼,手指一捻這條雖然細軟,但是不能與蕭嶺平時用的擦巾相提並論的帕子,面露猶豫之色,「臣去給陛下換別的,陛下可允嗎?」

  蕭嶺聞言一頓。

  許璣還跪在地上,仰面看君王。

  蕭嶺哭笑不得,「朕讓你自己擦擦。」

  青年瓷白的面頰上濺了二三滴血,他回來的或許太急,衣裳都整理好了,卻忘記蹭掉不經意間被濺到的血跡。

  紅是紅,白是白,顏色居然相得益彰的好看。

  蕭嶺得承認,暴君身邊確實美人無數,就連內侍,都是生著不遜於他後宮中那些公子侍君的美貌。

  許璣愣了下,叩首道:「臣儀容不整,請陛下降罪。」

  蕭嶺卻回答;「朕好累。」

  許璣歲不明白他為何這樣說,但馬上接口,「可需臣傳御醫來?」

  蕭嶺問:「你累嗎?」還不等許璣回答,他自己先笑了,有點無奈地說:「許璣,你就算不累,朕看著你都覺得累了。」

  許璣茫然地眨眼。

  「擦擦。」

  皇帝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許璣垂著頭,將臉上的血小心地蹭去了。

  他拿帕子只用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邊角,像是怕將這條帕子弄髒得太多似的。

  擦完之後將帕子折好,不知該不該還給皇帝。

  「吩咐下去,明日小朝會改為大朝會,不去奉詔殿,去英元宮,」皇帝開口道:「朕明日要親去上朝。」

  「是,臣明白。」不知為何,在皇帝說他要去上朝時許璣只覺眼眶發脹,沉默了一息,才出聲應答。

  出門之後仍覺得心頭砰砰直跳,好久才緩下來。

  他自始至終一直捏著那被他弄髒的一角,這時才想起來帕子還在手中,猶豫片刻,放回袖裡。

  皇帝詔令通過內司監轉達至奉詔殿夜值官員處,層層傳遞,確保無疏漏之處。

  上一次朝會,還是半年前,今日皇帝的舉動,註定會讓好些人都睡不著。

  這其中自然不包括蕭嶺,蕭嶺命人尋了往年關於南地水患的奏摺,看了半個時辰,在許璣再三催促之下,飲了安神茶上床歇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