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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周不忍地動了動嘴唇,“大人——”

  “今日又死了多少人呢?”姚如許收回手看著他道。

  宣周垂著眸沉默良久。

  直到遠處有人叫他們過去議事,他才聽見姚如許的聲音傳來:

  “後天,準備啟程吧。”

  ——

  八月初,前任戶部尚書顧楓眠於聽雲台問斬。

  這一日,觀看的人圍滿了周遭兩條街,還有大人抱著小孩子來看的,嘰嘰喳喳的聲響嗡嗡一片,好像過年宰殺豚彘圍坐吃席那樣熱鬧。

  顧氏的人只有幾個兄弟來送行,姑娘都在家守著顧夫人,顧妃則被困在空中出不來。

  行刑時候沒到之前,顧豫跟著他大哥幾人一起上聽雲台,送了一壺上好的杏花釀,渾渾噩噩聽著他們在說什麼告別之言,卻沒聽清具體說了什麼話。

  等到監斬官員催促之時,顧楓眠忽然叫住了他。

  顧豫聞聲下意識回頭,隔著鎖鏈與狀如乞丐的顧楓眠相望。

  “好好的,照顧好你娘。”

  這一刻,顧豫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快要失去的滋味是什麼,腦海里閃過無數曾經與對方爭吵頂嘴的話,喉嚨里堵著一團,嘴上囁嚅著,“父親…”

  顧楓眠看著他,渾濁的眼底閃過光,沖他搖了搖頭。

  他在兄長和催促聲和行刑之人的呵斥聲中被推著下台,鎖鏈在地上摩擦發出清脆的的聲響,他站在人聲鼎沸中,如夢如幻地看著鮮血濺滿行刑台,看到自己父親的腦袋睜著眼朝著他的方向滾來,在人群的尖叫與乾嘔聲中,識相地停在了聽雲台的邊緣。

  他聽見哭聲,可是誰的臉上也沒有眼淚。

  他張著嘴仰著看天,忽然被他大哥顧章一把摟住肩膀,“斂雅,別哭。”

  前方一片血腥,逐漸退散的人群讓空氣湧進來,顧豫終於從窒息中得以喘氣。

  他抬眸,正對的長街恰好有人騎著高頭大馬過來,兩者毫不相關的情緒在一瞬間對上,顧豫僵持了半晌。

  隨即監斬的官員自高台而下,匆忙趕到那人馬匹之前拜見,“下官該死,聽聞大人自閬州治水賑災歸來,竟還讓如此血腥的場面衝撞了大人——”

  姚如許抬手打斷他的話,神色冷淡說:“儘快清開道路。”

  監斬官連連道是,急忙指揮著手底下人疏散人群,朝著一旁去了。

  姚如許近年在京都世家裡名聲大振,顧氏這幾個在朝為官的自然也認識他,匆匆上前行了個禮,便撿了顧楓眠的屍首回家去。

  半晌過後,進宮的道路清理出來,聽雲台的血跡也讓人清洗了大半。

  姚如許帶著隨行之人騎馬直行,直入官道。

  顧楓眠之事他在閬州時便已有聽聞,不過他與這人過往交集不多,事發時他也並不在京中,不便過問太多。

  如此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的走掉,是最好的選擇。

  ——

  進宮朝見,貞景帝已在長樂殿等候多時。

  他這個皇帝,雖然沒幹成什麼實事,但表面功夫一向做的不錯,待姚如許一進殿,他嘴裡就沒吐出什麼不好的。

  茶水點心在旁,加官進爵好似也是他一句話的事。

  姚如許原本在閬州之事上就對朝廷生出了諸多抱怨,此來又見他這樣輕率、避重就輕,心裡更是氣不過,隨意應付了兩句,便以奔波勞碌、身體不適之由,請辭離宮。

  貞景帝並未多攔,只道待他身體痊癒,要為他在宮中擺宴。

  ……

  出了宮,他還沒想好到底是回自己的私宅,還是回姚氏住宅,便有人替他做了決定。

  他定定立在街道之上,看著沈宓笑盈盈地從攝政王府的馬車裡鑽出來。

  “芳歸,好久不見。”

  秋風大夢一場,醒來世事茫茫。

  當真是好久不見。

  坐進馬車,沈宓開門見山,“好不容易盼到你回京,有一件事我要與你商量。”

  姚如許皺眉,“什麼?”

  “姚太傅與方大和新任的翰林院修撰池自貞暗中謀劃,意欲在過幾日方家老爺子方觀海七十大壽時,逼宮造反。”

  這話里的信息太多,姚如許脫節京都太久,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你是說我爹?”

  “是。”

  “你從哪裡來的消息?”

  他不是不信任沈宓,只是他知道的事情太少,毫無頭緒地就接受這麼刺激的一套說辭,搞的他十分懷疑自己所處的時機和,好像還在趕路的途中沒醒一樣。

  沈宓又道:“方宿和從池自貞口中套了話出來,方大曾在北方做過一批軍火生意的事,也被我的人查到了證據。”

  “那你們是如何確定的我爹是主謀…”他說完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太過犀利,馬上又補充道:“我不是質問你,我是覺得沒有理由。”

  “或許真的有理由呢?”沈宓看著他。

  姚如許愣了愣,又聽他說道:“長靖末年,他替韓禮做事,不惜以自己親生兒子的性命做籌碼,”

  “貞景元年,他特意請辭,舉薦鍾自照入朝,鳳凰閣之變過後,鍾自照身隕,他又毫髮無損地回到了朝中,甚至坐到了太子太傅和文淵閣大學士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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