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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陸斐也,我們去學校走走吧。”

  “嗯。”男人點了點頭。

  兩人從后街進了A大,遠處的圖書館照例是燈火通明,校園裡就只有零零散散的留校學生。

  隔著欄杆的視野,田徑場上有人正在夜跑,凜冽寒風揚起少年的衣衫,散發著屬於年少的朝氣。

  對無數學子而言,踏進A大的一刻,人生便如浩然哉風,未來是肆意揮灑的錦繡前程。

  離開余綿時,她也堅信不疑地認為,陸斐也走向的那條再沒交集的路,是他無法泯滅的光明未來。

  而現在,認知被打破,甚至破碎成一個不同她想的殘酷事實。

  ……

  走進操場,兩人在台階坐下。

  烤地瓜的紙袋漸漸涼了,時螢手凍得有些麻木,動了動僵直的關節。

  倏然間,男人溫熱粗糲的掌心貼上來,手被揣進了陸斐也的風衣兜里。

  操場奔跑的人影一道道掠過,持續的沉默中,陸斐也帶著薄繭指腹輕一根根磨著穿過五指,緊緊扣住她的手。

  時螢心間一動,忽地,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我記得在北淮的時候,你問過我為什麼會去七中。”

  她頓了頓,無聲點頭。

  第一次聽到陸斐也這個名字,還是在方景遒奧數比賽失利那次。

  照片裡的少年意氣風發,時螢想,就算沒有附中學籍,憑陸斐也的成績,仍然能輕鬆考進附中,可是他卻消失得徹底。

  “的確,競賽成績夠好的話,就能參加附中的入學考試,只是我當時受傷錯過了。”

  從小到大,整個家裡唯一能讓林佩蘭上心的,就只有陸斐也的教育。

  陸良是個很俗氣的人,他不覺得兒子讀書好有什麼用,卻覺得陸斐也的成績是能給他臉面爭光的吹噓資本。

  可這只是在林佩蘭離開之前。

  或許是為了報復林佩蘭,離婚後,陸斐也面對的是陸良的各種打壓。

  外人眼中,陸良和林佩蘭的離婚原因是性格不合。只有陸良清楚,自己是怎樣被另一個男人用錢逼迫,窩囊地離了婚,失去了身為男人的尊嚴。

  林佩蘭離開後的那兩年,陸良逐漸沉溺於酗酒和賭博,直到徹底敗完他那點家底,被高利貸追上門後,賣掉房子搬去了井厝巷。

  那天,陸良再一次喝得爛醉如泥,被牌友攙著送回了家。

  剛剛搬來,陸斐也還未習慣井厝巷夜晚的悶熱潮濕,起夜喝水時,看見陸良七扭八歪地倒在長椅上,沒有理會就準備回房。

  可陸良卻叫住了他。

  “你小子給我站住。”

  陸斐也皺了下眉,緊接著,視線平靜地望去。

  陸良眯著猩紅的醉眼,對上陸斐也那雙像極了林佩蘭的眼睛,慢慢掙扎著站起了身。

  作為一個父親,他無比厭惡兒子這種過於冷靜的眼神,就像是洞悉一切,在看他的笑話。

  “呵,你為什麼不跟那女人一起走,是真把我當老子,還是等哪天翅膀硬了,再去找你那個媽?”

  陸斐也沒有回答,他懶得陪陸良耍酒瘋,收回視線準備離開。

  “你他媽給老子說話!”

  被無視的陸良氣急敗壞,陸斐也卻依舊沒有理會。

  下一秒,陸良拾起茶几上的玻璃菸灰缸,狠狠地砸了過去。

  菸灰缸重重落在牆上,裂開後反彈起許多碎片,堪堪擦過陸斐也的眼角和手掌。

  陸斐也清瘦的手背擋住了大部分碎片,卻還是很快感到右眼被什麼糊住,瞬間變得模糊。

  直到鮮艷的紅色一下下滴在地板,他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血。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陸良,似乎也沒料到這一幕,目光驟然愣住了。

  遲鈍的痛感讓陸斐也皺了皺眉,他捂著眼,抽出桌子上的紙巾,緩緩擦去眼角血漬後,嗓音冷淡地開口:“你要是真的想發瘋,可以去警察局慢慢瘋,我不介意幫你打電話。”

  “你敢威脅老子!”

  陸良被重新點燃了怒火。

  陸斐也扯了下嘴角,泛紅的眼冷冷盯著陸良,語氣極為嘲諷:“你看我敢不敢?”

  第二天,陸斐也一個人去了醫院。

  陸良當然不會給他錢,但陸爺爺去世前給他留了一筆學費,只是不多。

  檢查過後,醫生說他的眼睛應該沒有大礙,不過眼皮受傷腫起,會出現短暫性的視力模糊。

  他因此錯過了附中的考試,不得不去了七中。

  ……

  陸斐也把話說得輕描淡寫。

  時螢卻覺得心被用力揪住,漆黑眼睫顫動著,指甲緊緊陷進了肉里,心疼道:“所以你受傷是因為你爸?”

  “嗯。”陸斐也沒否認,只笑了笑說:“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個好父親,但我對他也沒什麼情分,所以不會傷心。我從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會被他改變,只是會多費些力氣罷了。”

  即便陸良當年讓他錯失了機會,後來又不遺餘力地拖他後腿,生怕他這個兒子掙出一點點的前程,可他後來依然進了附中,上了A大。

  陸斐也毫不掩飾他篤定的自負。

  “那他是什麼時候……”

  時螢說得隱晦。

  陸斐也語氣平靜地回:“大二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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