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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酥站在封三爺對面稟話。離得有些遠,她聲音也不大,並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雖然有輕紗遮面,可封岌望著風雪中的她,卻莫名能夠看出她的焦灼難過。他搭在桌上的手慢慢收攏,有一種想要將她拉過來,遮其風雪之欲。

  封三爺皺著眉,時不時用靴子踩一下地上的積雪。他又轉過頭,望了一眼堂廳這邊。

  等封三爺搓著手回來,剛邁進堂廳,封岌開口問:“什麼事?”

  封三爺一臉嫌麻煩的表情,說:“你們商量著來,我得去程家一趟。”

  封四爺在一旁問:“這麼個天氣去程家?”

  封三爺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啊。凍死個鬼。”

  封岌的視線重新落在寒酥身上。他視線下移,落在她足邊。她自外面回來尚未換過衣裳,一雙繡鞋應該已經濕透了。

  封三爺交代了一聲,匆匆離去,經過寒酥身邊時,寒酥跟上去。他卻朝寒酥擺了擺手,不讓她跟著。

  兩個人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院口。

  封四爺詫異問:“二哥,你老盯著三哥做什麼?”

  封岌收回視線,拿起桌上的一盞熱酒飲了一口,熱酒入喉,他說:“老三身上那件貂皮大襖挺好看。”

  封三爺的馬車剛到程家門口,程家的小廝一個笑臉相迎,另一個小跑著進去傳話。

  笑臉相迎那一個點頭哈腰,一臉諂媚相。

  太冷了,封三爺完全不想開口說話,凍牙齒。他沉默著抄著手往裡走。

  他到了前廳,一眼看見滿地的狼藉。而三夫人被兩個婆子掐住雙臂,她臉上通紅,眼也發紅,頭髮都是亂的。

  “幹什麼這是?”封三爺一開口,一股寒風灌進他嘴裡。

  程老爺趕忙瞥向那兩個鉗制著三夫人的婆子,讓她們鬆手。而他則是一張老皮臉孔堆起笑臉:“賢婿到了。都怪淑玲不懂事,這麼個惡劣天氣,還讓你跑一趟。快進來坐,喝被熱酒墊墊肚。”

  掐著三夫人的兩個婆子鬆了手,三夫人立刻扭頭往外走。她走到封三爺身邊時,也沒停腳步,繼續往外走。

  本就不是原裝的夫妻,她也不覺得兩個人感情有多好,甚至大多時候他們想法做法都不同。她知道封三爺出於顏面會走這一趟,可她並不覺得他會幫她撐腰說話。

  經過他身邊時,封三爺卻突然問:“你被打了?”

  三夫人不得不停下腳步,悶聲:“沒有!”

  程家大爺站起身,開口道:“嘉宏,淑玲是為了晚輩的婚事一時沒想通才掀了桌子。其實咱們也不是歹毒長輩,完全不為小輩考慮……”

  程家大爺接下來的話,封三爺沒怎麼聽進去,他被那一句“一時沒想通才掀了桌子”驚了。

  他重新看向滿地的狼藉,原來這是她掀的?他還以為程家人掀的桌子。

  三夫人不願意再待,氣沖沖地出去,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程老爺再次請封三爺入座吃酒,被封三爺拒絕。

  “不了,家裡還有事。下次再吃酒。”封三爺搓著手轉身走進揚雪的庭院,追上三夫人。

  他以前竟是不知道她這麼有力氣有膽子,而且還能走那麼快。他好不容易在馬車前才追上她。

  三夫人坐進馬車裡,低著頭不吭聲。

  封三爺跺了跺靴邊沾的雪,才登上馬車,在她身邊坐下。

  車夫一聲“駕”,車轅轆轆碾過雪地。

  三夫人低著頭,這些年壓在心裡的委屈和心酸一下子湧上心頭。那些自小就有的心酸可太多了。女兒總是不如兒子重要,這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小時候還會一臉天真地問母親,為什麼過年的時候只有哥哥、弟弟會去宗堂祭拜,她和姐姐不用磕頭?

  母親輕飄飄地說:“淑玲以後是要嫁人的,是別人家的人。”

  她生在這裡長在這裡,同一個肚子出來,怎麼就和哥哥弟弟不一樣,不是一家人呢?

  她心裡所有對父母家人的愛意,終是在婚事定下時悄悄散去。誰會願意嫁給他人當填房後娘呢?

  可是父母都很高興,因為赫延王府門第高。

  “你至於嗎你?回家鬧事不能挑個好天氣?”封三爺一邊埋怨著,一邊將桌上的暖手爐緊緊抱在懷裡。他是真的怕冷,穿著件這麼厚重的貂皮大襖,還是凍得哆嗦。

  他不過隨口一說,卻沒想到換來三夫人的哭聲。

  封三爺愣住,就聽三夫人哭著說:“我沒有家了。”

  他抬頭看過去,看向向來溫柔端莊的妻子哭得淚水縱橫,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是才注意到她身上別說斗篷大襖,連外衣也不算厚。隨著她抖著肩的哭,雙肩更顯得單薄。

  封三爺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忍下不舍,將身上的貂皮大襖解下來,裹在她身上,將她嚴嚴實實包起來。

  “別哭了,我又沒死,你怎麼就沒家了?”封三爺還是忍不住抱怨,“下次換個好天氣上門鬧。”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多帶點人手。”

  三夫人抬眼看向封三爺那張寫著埋怨的面孔,身上偏偏是暖的。貂皮大襖上次殘留著他身上的溫暖。三夫人突然覺得他好像也沒那麼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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