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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寒,姨母怎麼站在這裡。”

  三夫人仔細打量著寒酥的神情,見她臉色不錯,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她拉住寒酥的手,問:“怎麼去了那麼久?”

  寒酥微抿唇。將軍說變通不是錯,她又做了撒謊的小人:“將軍有事,我等了一會兒才見著人。”

  三夫人點點頭,拉著寒酥的手,和她一起往回走。她碎碎說著:“那個人啊,十幾年都在戰場上。這人身上都快沒有人氣兒了,大多數人第一次見了他都怕。姨母剛嫁過來後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也挺膽戰心驚的。”

  寒酥心裡明白這是因為冬至那天她的失儀,姨母在寬慰她。

  “姨母,我都知道。”

  三夫人拍拍她的手,兩個人暫時不再交談,先進屋去。翠微挑起帘子,兩個人一眼看見寒笙正坐在書桌後練習寫字。

  “姐姐。”寒笙笑著轉過臉來。她敏銳地聽出還有別人的腳步聲,卻不確定是誰,她好奇地側了側耳。

  “笙笙,是姨母。”寒酥解釋。

  “姨母。”寒笙整個身子也轉過來,朝著門口的方向擺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三夫人應了一聲,看看孩子純稚的笑臉,再看看小姑娘小小的手指頭沾滿了細沙,三夫人心裡一陣心疼。她走過去看寒笙練習寫的字,誇了幾句。

  然後她又問了胡大夫的事情。

  “秋初就回了老家,聽說年底會回來。”寒酥道。

  三夫人道:“胡大夫原先是宮裡的太醫,醫術很不錯。如今解職,也有不少人登門求醫。笙笙的眼睛一定會好的。”

  寒酥望著妹妹,眉眼帶笑:“是的,笙笙眼睛會好的。”

  寒笙仰起小臉蛋,朝著姐姐說話的方向彎著眼睛笑。

  三夫人看著姐妹倆個,其實心裡很不樂觀。姐姐是個命苦的,這兩個外甥女也是命苦的。就算笙笙的眼睛一輩子好不了,她也會替姐姐照顧笙笙一輩子。至於小酥……

  “對了,”寒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上次您說赫延王是我表叔?”

  當時情景,寒酥慌亂得六神無主,哪裡還能仔細去琢磨姨母的話。後來再想,這怎麼論,封岌也算不上她表叔的關係。

  三夫人“哦”了一聲,道:“是從你父親那邊論的。”

  寒酥更是訝然。

  “府上太夫人的父親的堂兄的次子的養子的嫡次女和你祖母的……”三夫人的眉頭擰巴起來,自己也縷不順了。“反正上數個七八輩,是沾點親戚的。你父親又比赫延王年長。”

  這次換寒酥的眉頭擰巴了起來。這親戚關係不是硬攀嗎?

  寒酥並不懂三夫人的深意。從三夫人這邊論,寒酥只是個借住的表姑娘。可她想把寒酥父親牽扯進來,點著寒酥官家女的身份。未嫁女,還是要從父。

  她是真的想寒酥嫁給沈約呈,讓她們姐妹留在跟前,她好照看著。可是寒酥哪裡都不錯,就是身份確實低了些。偏姐夫生前又是個兩袖清風的,官不大,錢也沒。

  三夫人還想和寒酥說一說她和沈約呈的親事,可寒笙還在一旁,便壓下了話頭。

  送走了姨母之後,寒酥立刻去抄書。

  她答應後天將玉佩還回去,這代表她在後天就要把這一書箱的書抄完。

  她抄了一個白天和兩個夜晚,焚膏繼晷不停歇。除了照例給姨母請安,連膳食也簡單三兩口應付。

  第三天早上,她打著哈欠放下筆,又揉了一會兒手腕。站起來的那一刻,寒酥眼前都是黑的。她雙手撐在桌面緩了一會兒才覺得好些。

  她匆匆換了衣裳,加了點胭脂遮掩蒼白的臉色,如常給姨母請安,然後帶著翠微出府去青古書齋。

  李拓震驚寒酥這麼快來交書。他十分信任寒酥,往常幾乎不怎麼檢查,今日也忍不住多翻了幾頁查看。

  ——字跡清雋工整,不見敷衍。

  他回頭望向寒酥,她清清冷冷地立在那裡,眉眼間掛著一絲淺若雲霧的得體笑容。

  李拓在心裡感慨個人有個人的難處,都不容易吶。

  “這次是匆忙了些,雖然我有檢閱一遍,可若仍有忽略的紕漏,還請李叔直接交還給我,我重新抄錄。”寒酥道。

  李拓笑呵呵地點頭應了。結過帳,望著寒酥離去的背影,他又叫住寒酥:“若娘子得閒,還有個賺閒錢的法子。”

  寒酥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李拓:“請教李叔。”

  她誠心請教,澄亮的眸子裡一片真誠。

  李拓就欣賞她的這份坦然。寒酥第一次上門時,舉止之間一看就是出自書香門第。不見落魄後的難為情,十分坦蕩。後來李拓知道她身份,更覺唏噓。

  “娘子是有學識的人,不是只能抄書賤賣。用自己的學識寫文弄字賺來的錢更多。京中的學子秀才們舞文弄字,有了名聲一字千金。南喬那一片時有文人墨客的書畫競賣。沙雖埋金,大浪淘沙,光陰不藏才學。”

  寒酥認真聽李拓說完,端莊福了福身:“多謝李叔指點。”

  李拓笑笑。

  其實他也就是這麼一說,女子的身份想去那片地方混出名堂,實在是艱難。

  從青古書齋出來,寒酥仰頭望著烏沉沉的天,似乎要落雪。可是她心裡卻是晴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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