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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奚睨他一眼,嗔道:“花言巧語。”
謝沂笑起來:“殿下喜歡就好。”
賀蘭奚知道他在胡說,但架不住聽了高興。
同時深刻體會到,謝雲歸願意對一個人好的時候,究竟是怎樣的溫柔。
謝沂摩挲著他的脖頸,目光下移,很有將親吻的地方換到另一處的想法,可賀蘭奚心中還有疑惑未解。
“我話還沒說完呢。”他用手指抵住謝沂的雙唇,“你進詔獄後,發生了什麼事?”
謝沂是八年前進去的,但僅僅三個月後,便出任了都察院御史,成了眾人口中,永明帝的一把刀。
八年時間,世家衰弱,皇權穩固,連陳陽謝家也不能倖免。
族人紛紛辭官致仕,回陳陽做起了高山流水的名士,他謝沂卻雞犬升天,成了一朝的首輔。
謝沂沉默許久,久到賀蘭奚以為他不會回答。
但他到底還是開了口。
“權力是個好東西,有人為前途,有人為家族興盛,有人為流芳百世,就連陛下,也不滿足於手中已有的權柄,要同世家爭,同你祖父爭。殿下汲汲營營,藏鋒藏拙,步步為營,不也正是為了得到這些。”
謝沂不憚於向他展現自己的野心。
“陛下需要一把刀,我恰好能做這把刀,且是最趁手的那一把。而我想要的,他也給得起。這是個交易,殿下。”
賀蘭奚想到他陪自己去詔獄時顯露出的複雜神色,一瞬間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好刀是需要磨的。
“你身子骨不好,是當年獄中留下的舊疾所致?”賀蘭奚抿唇道。
謝沂不曾否認舊疾一事,卻辯駁道:“臣的身子,倒也沒差到需要殿下露出這種神情的地步。”
賀蘭奚顯然不信。
前兩回發病那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沒事的樣子。
謝沂嘆氣,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解釋,說已經找到可靠的大夫,只需調養個三五年便可完全恢復如初,賀蘭奚大抵也是不會信的。
不過沒關係,殿下遲早會信的。
賀蘭奚眼見著謝沂的眼神愈漸幽暗,隨後得到了一個長驅直入的深吻。
救命!
這老狐狸哪有先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敢情都是裝的不成?
親吻的空隙,謝沂還不忘抽空嘲笑他:“柒柒,換氣。”
沒等賀蘭奚回答,便又堵上了他的嘴。
賀蘭奚:“……”你倒是讓我吸氣啊!
他被迫學著去適應謝沂的節奏,終於在幾個來回之後搶回一絲主動權,然後一不小心,將對方舌尖咬出了血。
謝沂也不惱,反而笑了起來,伸手拭去不慎沾到賀蘭奚唇瓣上的血跡,道:“明日臣要去看望陛下,殿下可要同往?”
作者有話要說:
第37章
永明帝身子時好時壞, 已許久未見人了。
這兩日稍有起色,便叫了謝沂前去問話,竟是半點不肯鬆懈。
賀蘭奚和謝沂分別從各自府中正門出發, 再於途中相遇, 演了出偶遇的戲碼。
張槐林見了二人, 卻只叫了謝沂進去,客客氣氣地讓賀蘭奚稍待。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賀蘭奚料到有此一遭, 也不甚在意。
總歸他真正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見他病入膏肓的父皇。
約莫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謝沂出來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客氣道:“殿下請。”
賀蘭奚認清了他裝模作樣的本質,擦肩而過時, 借著寬袍大袖的遮掩,勾了勾謝沂的手, 狡黠一笑。
“等我。”他無聲張了張嘴。
走進寢殿時, 永明帝正半靠在摞高的枕頭上,雖還能說話思考,但整個人的狀態較去歲仍是差了一大截。
仿佛一夕之間垂垂老矣。
人老了以後大抵都喜歡回憶往昔,永明帝也不例外。
“令宜與朕互通心意時,便是小七這般年紀。”他仿佛在看賀蘭奚, 又像在通過眼前之人尋找昔日愛人的影子。
少頃, 永明帝緩緩衝他招了招手:“過來。”
賀蘭奚揚起嘴角,乖巧地走到他跟前蹲下, 低下了頭:“父皇。”
永明帝再難往上抬起的手堪堪放在么子頭頂,久久未能說出話來。
對賀蘭奚這個兒子, 他的感情始終是複雜的。
一方面曾經的確對其寄予厚望, 但遷怒是真, 愧疚悔恨費心補償是真,決心讓他做一輩子閒散王爺,永無繼位之可能的想法也是真的。
“小七又長大了一歲。”他感嘆著。
賀蘭奚神色不變,笑著提醒他:“父皇,離冬至還有三日呢。”
“是嗎?父皇整日躺在床上,都快要記不清日子了。”永明帝勉強笑著,渾濁的雙目里卻透著垂暮的悲涼。
賀蘭奚心裡清楚,眼前這個野心勃勃的帝王,他的生身父親,用不了多久,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永明帝還在絮絮叨叨:“再有幾日就又是冬至了……你幾個皇兄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早早定下了親事,朕總想著再多看小七幾眼,遲遲未曾替你相看,竟也無人來提醒朕。”
這大約是永明帝所做的諸多事中,賀蘭奚覺得最正確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