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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陽只聽到了“浴血奮戰”、“身中數刀”。

  她面白如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到陳敬宗床邊的。

  他身上穿著盔甲,盔甲上全是尚未來得及清洗的血污,盔甲雖然能夠起到一些防禦的作用,卻也不是真的刀槍不入,陳敬宗的這件盔甲便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

  “本來今早駙馬就病倒了,可他不肯叫我們抬著,不肯讓將士們看輕,非要穿上鎧甲昂首挺胸地自己走出來,結果透支了體力,出山前昏迷了過去。”

  華陽看著陳敬宗蒼白又沾染了灰塵與汗水的臉,視線漸漸模糊。

  周吉將宋太醫帶來了,朝雲、朝月、富貴也端了三大盆清水來。

  很快,周吉、富貴領著兩個小兵退了出來。

  宋太醫要先脫掉陳敬宗身上的衣袍,查看他身上的刀傷。

  吳潤勸說華陽:“不如您先迴避,等駙馬包紮好了再來?”

  華陽怕泄露自己的情緒,只搖搖頭,叫吳潤提把椅子來,她就坐在床頭的位置,看著宋太醫為陳敬宗褪去衣裳。

  陳敬宗出征這麼久,次次又沖在最前面,怎麼可能沒有受過一點傷?

  當衣袍褪去,露出他傷痕累累的肩膀與胸腹,有的已經結痂了,有的是昨日新添的,最深的一處刀傷傷口的肉都翻卷著,華陽立即拿起吳潤早就遞過來的帕子,掩面側過頭去。

  這幾個月,她與陳敬宗不說天天見面,每隔幾日總能坐在一起說說話,可每次她問陳敬宗有沒有受傷,他都一副天王老子也傷不到的厲害樣,華陽又不可能叫他脫了衣裳給她查驗,就真的以為他只是曬黑了奔波瘦了,並沒有吃什麼苦頭。

  直到此刻親眼所見。

  華陽當然知道,這場平叛死了很多士兵,知道每個士兵身上大概都有這樣的傷口,比陳敬宗傷得更嚴重的比比皆是,更有數不清的將士們當場斃命。

  可她只有機會看見了陳敬宗的傷。

  嬌生慣養二十一年連被蚊子叮咬都要趕緊塗藥的金枝玉葉,突然親眼目睹自己的枕邊人傷成這樣,叫她如何承受得起?

  她尚且能忍住不發出聲音,朝雲、朝月都開始哽咽了。

  宋太醫心情複雜地瞥了一眼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三主僕。

  他是少帝派來照顧長公主的沒錯,但宋太醫這幾個月可沒有在軍營里吃白飯,每次交戰過後都會新添大量傷兵,宋太醫幫著軍醫分擔了一部分傷兵,跟那些斷胳膊斷腿的傷勢比,駙馬身上這些簡直是毛毛雨。

  宋太醫甚至都想不明白,之前駙馬爺看起來鐵塔一樣,怎麼就為這點傷病倒了。

  腹誹歸腹誹,宋太醫是萬萬不會表現出來的,只一邊替駙馬爺清理傷口,一邊叫長公主不用擔心。

  除了清理傷口,宋太醫順便替駙馬爺把全身的血污汗污都擦拭了一遍,塗上藥,再次向長公主保證駙馬爺沒有大礙,宋太醫才退下。

  陳敬宗還昏迷著。

  華陽叫吳潤、朝雲、朝月都退下。

  三人識趣地告退。

  內帳只剩夫妻倆,大白天的也不用擔心影子會投到帳上,華陽看著陳敬宗已經擦拭乾淨卻難掩憔悴的臉,看著他因為不宜壓到後背傷口而側躺著的身體,華陽慢慢地挨著他躺下,眼睛看著他,手握住他布滿薄繭的手。

  陳敬宗睜開眼睛時,恰好看到她眼裡蓄滿淚的模樣。

  華陽:……

  她本能地就要起來。

  才撐起肩膀,陳敬宗大手一攬,將她壓回懷裡。

  華陽:“你的傷!”

  陳敬宗將臉埋進她烏黑柔軟的長髮,深深地吸了口氣:“沒事,小傷,死不了。”

  華陽很想擰他一下,可兩人貼得太緊,她真抬手亂動,可能會碰到他的那些傷口。

  她只能任由他抱著,責怪道:“不是說做好了準備,怎麼還傷得這麼嚴重?”

  陳敬宗:“畢竟是一萬精兵,我準備再多,也得真刀真槍地去殺。”

  華陽還是後怕,那些刀傷,隨便哪把刀再砍重一些,他可能就真的像她曾經夢見的那樣,徹底倒在血泊中。

  陳敬宗摸她的臉:“你這眼淚跟觀音菩薩的甘露一樣,為我灑一滴便能止疼,多來幾滴就是長命百歲。”

  華陽:……

  “你還能說這些不正經的,可見真的沒有大礙,那我去見凌帥了。”

  陳敬宗馬上抱緊她:“你在我才有力氣不正經,你一走,我可能又要疼昏過去,甚至長睡不醒……”

  華陽一把捂住他的嘴。

  陳敬宗親她的手掌心。

  華陽縮回手,陳敬宗捧起她的臉。

  華陽瞥見他黏著不知是血還是汗的發梢,皺眉問:“這兩晚你可有漱口?”

  陳敬宗按低她的腦袋,才道:“還真是仙女下凡,什麼時候都不忘講究。”

  華陽:“仙女有什麼用,還不是嫁了你這麼不講究的人。”

  陳敬宗:“你別冤枉我,我早改了那些臭毛病,在戰場上沒條件講究而已。”

  華陽哼了哼,過了會兒問:“渴不渴,餓不餓?”

  陳敬宗:“渴了你餵我喝水,餓了你餵我吃飯?”

  華陽:“能坐起來就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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