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城樓上的兵士雖然未得命令,但仍在凌霜走近時,迅速圍了上來,擺好了防範的陣勢,並且護住了他們的主將。

  凌霜從容地擎出御劍,問江實道:「江使君可還認得這把劍?」

  江實擺手示意兵士退開,昂首站在凌霜面前,答道:「認得。」

  「使君既識得此劍,卻如何見而不拜?」凌霜看著江實,果毅的目光中更添了幾分冷冽。

  「末將自不敢怠慢先帝之威,但尚有一事不明,平朔將軍既是奉明公之意而來,為何不曾先到州府通問,卻約同別州兵馬圍困此城?現竟又拘執末將愛眷在此,欲行號令,豈非有辱明公家風?末將實不解此為何意,不敢輕易就範!」江實自謂細數眼前情勢,不卑不亢地回道。

  凌霜聽了,側頭瞥了一眼城下的梅岑,暫且將劍收回,鄭重說道:「江使君,我對你所知不多,但卻常聽父親稱讚你是個忠勇篤實之士,是以我願意相信你這番話非為設意託詞,恐是不明就裡。不然,我入城之時,前有城門煙花報信、後有梅氏在公主行轅相待,前後皆有兵士在場,如何你卻竟不知我入城?難道你麾下士卒可隨意供其趨使卻不需向你復命?毓寧公主貴為一方領主卻被拘禁於行轅之中,晏上卿明領欽差之責,身負推行新政之重任,卻一連數日困居於風塵之地,此二事皆梅氏所預,你身為一方鎮守,於中又擔何種角色?你說我挾持此人以行號令,但若明知她身後之人正是扶朔新君,其人居寧州以為諜探,則只問你與之聯結之罪便足以不問而誅!你果真看重江府家風,我可在此靖遠公府的榮譽作保,所言非虛。也正因為你是家父舊屬,是以不能不告而誅,無論如何,有以告之。還望使君慎重以決,不惟可副家父厚望,亦為不辱忠義之名。「

  江實聽著凌霜的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黑一陣,那面上的風雲變化終於積攢成了胸中的一聲驚雷,那聲從他的肺腑中發出的長吼仿佛可以穿透他人的心肺,使得城上城下的兵士皆為之一震。有幾個方才近前護衛他的兵士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了,握著兵器的手似乎不知該朝向哪邊。

  凌霜見狀隨之抬手握扶上劍柄,眸光被落在城牆上的夕陽映照著,深沉的期待中注入了些許警惕的疏離。

  在城下遠觀的符崇也不禁皺了皺眉,側身向晏麒說道:「江凌霜對他說什麼了,看來這刺激不小啊!」

  晏麒只是默然看向梅岑的背影,沒有作答。

  喊聲方止,江實猛然抬手拊胸,身體亦隨之向前傾去。晏麒見狀不禁猛地拉緊了手中的韁索,坐下的馬被勒得發出一聲吃痛的嘶鳴,晏麒顧不得此馬的躁動,此時他的全部精神都在凌霜身上。只見凌霜順勢向後退了兩步,接著一個迅捷的轉身同時已拔劍出鞘,劍鋒直指江實,而江實卻未再向前,但嘔出的一口鮮血卻無所迴避堪堪噴在正對著她那雪亮的劍刃上。

  凌霜一驚,旋將劍鋒收住,避開了倒過來的江實。近前的兵士趕忙來扶其主將,江實掙扎著跪直在當地,抬頭望向凌霜,眼中的血絲與嘴角的殘紅皆流露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慘烈的意味,他張了張嘴,終於沒說出一句話便昏死過去了。

  「江實!「此時的梅岑已是淚流滿面,她看到江實倒下去,便不顧一切地從馬上翻了下來,不僅跌破了額角,半邊臉也滿是紅紫的血痕,那牽制著她的親隨被她如此突然的舉動扯得一個踉蹌,而在梅岑從地上爬起準備奔向城樓時再次收緊了手中捆縛著她的肩臂的繩索。

  「梅岑,你做什麼?「符崇見狀在旁嚴聲呵斥道:「你當清楚自己的身份,朕來此可不是為了看你發瘋的!」

  梅岑既受到牽制不能前進,又聽到符崇的話,如被當頭澆了一泓冬日裡的冰水,寒意刺骨,仿佛渾身的血液也瞬間冷了下來。她為自己方才的舉動感到不應該——她是扶朔最有名望的世族梅氏之後,梅氏一族屢出謀臣良相,那才是她的目標與榜樣。她曾發誓自己絕不會像姑母梅清雪一樣,為了一個敵國的將領,竟至於拋開家族的榮譽、背棄自己的母國。

  江實,他不過是一個敵國之將,自己對他的那些情意,都不過是逢場作戲,不過是為利用他罷了。即使他受了蒙蔽,那也是他心甘情願的,甚至自己都不必耗費心力去編織謊言,隨口給他個說法他便會輕易採信。

  說來他不過是一個昏聵平庸之輩,自己又何必如此在意他呢?雖然梅岑試圖這樣自為勸解,可此時她心中難以言喻的痛苦卻是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的,腥甜的鮮血順著她的眉邊臉側流下,她卻似渾然不覺得痛。

  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城樓,儘管她站在那裡其實並看不到江實,她只看到凌霜再次將舉起了御劍,高聲說了些什麼,但在她聽來如過耳之風。她只看到城上城下的寧州軍向凌霜拜伏在地,山呼「萬歲」的聲音如一波洶湧的潮聲淹沒了城牆上的那抹夕照。

  第六十六章 釣郊湖主司察情

  南曄京郊的飲寒湖上,遠遠望去,水天相接處,一輪宛如血色浸染的夕陽,將要潛入廣闊幽深的湖水中,漫天的餘暉映照著赤波粼粼,使得冥寞清冷的黃昏多了一些暖意。

  漂在湖心的一葉孤舟正緩緩向湖邊移去,一個戴著雪笠的清矍身影伸手取下溫在火爐上的酒壺,斟了一杯酒遞給對面披著貂裘的釣客:「左相今日所獲頗豐,著實不負飲興。」對面之人笑著接過酒,湊到唇邊小酌了一口,回道:」哪裡,左某釣得這幾尾小魚無可稱說,不過嚴主司溫酒的功夫實在是好啊,再不反棹,左某恐怕要醉倒在這飲寒湖上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