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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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的門口,白雪堆疊,昨夜的一宵冷雨在屋檐上停留了下來,留下了碩大的冰棱。

  慕容若攥著即墨的手,神情有些慌亂,那些不屬於她的記憶紛至沓來。

  她仿佛能看見年幼時,那個小小的姑娘,那個瘦削又暴躁的她,夜晚卻會害怕地蒙著頭縮在被子裡,會時常做噩夢,會半夜驚醒,自己給自己倒杯冷水;會被其他的皇女皇子用既憐憫又嘲諷的目光注視著,課業總是做的很糟糕,母皇也對她漠不關心。

  顧雲煙與慕容若是不同的兩個人,顧雲煙是天才,自幼就活在別人的仰望里,位列九卿,指揮方遒,雖無父母,卻偏得祖父母的疼愛,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當慕容若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的時候,顧雲煙竟然有種感同身受的痛苦和壓抑。

  即墨感受到慕容若手顫抖地厲害,擔憂地說道:「若若,你怎麼了?是不是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了。」他調查過慕容若,慕容若的那些並不是十分美好的經歷,他也是知道一些,從前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干係,但到了今日,他們決定攜手並肩走過餘生的時候,他才開始,為他的姑娘感到心疼。

  慕容若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只是笑得快要哭出來了,說道:「即墨,請千萬不要離開我。」

  即墨愣了愣,倏爾笑了笑,篤定地點了點頭,這是慕容若,她第一次對自己說請這個字,如果是她的請求的話,他一定會拼了性命都去努力實現的。

  兩人相攜著走進了坤寧宮。

  外面天寒地凍,坤寧宮裡卻別有一番風景,數不清的紅梅白梅粉梅凌寒開放,靠著牆的地方還種著諸多的竹子,黃綠色的葉子在冷風裡還透著生機。

  掃撒的老宮女抱著掃帚在陽光照射的台階上睡得安詳。

  慕容若和即墨腳步很輕,兩人走進了殿內。

  桌邊坐著一個披散著一頭白髮的男人,面前是一副黑白棋局,身姿修長挺立,白皙的手指按在黑色的棋子上,似是察覺到有人來了,手上的動作稍有凝滯,將黑子放了下來,轉過頭來。

  和慕容若四目相對,慕容若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原本那些澎湃的情緒陡然間如燕落沙洲,停了下來,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卻是與自己流淌著同種血脈的父親,林清城。

  她囁嚅著,終究還是無話可說。

  男人穿著一身薄涼的青色衣袍,眉眼與慕容若卻是一模一樣,只是更加冷淡了些,沒了稜角。歲月似乎格外地優待他,眉眼寂靜清歡,如同山間的泉水,依稀可見當年名冠京城的風姿。

  林清城沙啞著嗓子,說道:「你是慕容若嗎?」看嚮慕容若的目光無波無瀾,像是個陌生人。

  慕容若沒有想到他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忍住了內心的失落,拽著即墨的手,向前了兩步,說道:「我是慕容若,這是我要嫁的人,他叫即墨,是當朝的國師。我帶來給你看看。」

  林清城的目光這才落在了即墨的身上,陡然間身體僵硬住了,「即家人嗎?」

  即墨答道:「正是即家人。家父是前鎮國將軍,即致。」

  林清城手指抖了抖,掩飾般地拂了拂袖子,卻不防把桌子上的棋子拂落在了地上。

  慕容若彎腰,將那幾粒棋子撿了起來,重新放到了棋局上原來的位置。

  林清城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說道:「你父親母親近來可還好嗎?」

  空氣頓時變得尷尬了起來,片刻後,即墨回答道:「十多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林清城聞言趕忙背過身去,眼淚滑了下來,晶瑩剔透的淚珠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慕容若和即墨對視了一眼,即墨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慕容若的父親,與自己的父母到底有什麼糾葛。

  林清城語調還是那樣的冷淡疏離,可是地上的淚水卻昭示著他的內心,遠不如表面的那樣平靜。「即家的男子都很優秀,對戀人也很忠誠,把女兒交給你,我也放心。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對於你們的婚事也沒有資格多說什麼。身在皇家,許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惟願相惜。你們走吧。」

  慕容若猶豫地說道:「結婚當日,你可來?」

  父女間無半分的溫情,說話也帶著拘謹和客氣。

  林清城說道:「若是陛下的命令,自當遵循。」

  即墨看著慕容若有些沮喪,皺巴巴的小臉,對林清城說道:「我和若若的婚禮,在國師府舉辦,到時候,你可以來看看我父母的牌位。」他慣來善於揣度人心,最能戳中人心,擊中要點的事情,往往能一眼看穿。

  果然,聽到了這句話之後,林清城說道:「那就叨擾了。」十分客氣。

  慕容若的臉色稍霽,對即墨露出了笑容。

  像來時一般,慕容若拉著即墨的手,兩人出了坤寧宮。那個掃撒的老太婆見著有人來了,忙拿起了掃帚掃了起來,神色莫名地瞥了一眼慕容若,又慌忙收回了目光,條紋遍布的臉上閃過倉皇的神色。

  出了坤寧宮,慕容若鬆了口氣,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即墨問道:「見上一面後,是不是就沒有難過了。」

  慕容若點了點頭,釋然地笑了,「我原本想啊,小時候也沒人護著我,就特別想要個父親護著自家,甚至還有點難過,有點生氣。但是見了面以後才明白,都無所謂了。本來就是沒什麼感情的陌生人,又能奢望多少啊,而且,以後不是還有你嗎。」

  即墨摟住了慕容若的肩膀,憐惜地把她往著自己懷裡帶了帶,怎麼就覺得,養的小狐狸,變成了小兔子了。柔聲說道:「好,以後我護著你。把你護得牢牢地,叫誰也欺負不了你。」

  慕容若頓時矯情了起來,有點扭捏,以前是個威風八面的將軍,後來是個權傾朝野的奸臣,獨孤信沒說過要護著她,晏秋白也沒說過,他們都覺得她是足以獨當一面的人,可是只有即墨,他說要護著她,叫任何人欺負不了她。

  她踮起了腳尖,貼在了即墨的耳邊,輕輕說了一聲,「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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