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先師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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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他問過微生涼,微生涼說,如果能重來的話,她寧可懦弱一時,也好過失去自己珍視的那些人。

  不過人世間的種種道理,種種因果,本就難以言說,更是避無可避,沒有後悔的餘地。

  渡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本來今日本是和銀弟按例一同在街上巡邏。三個大嬸在大街上打了起來,起因不詳,反正都掛了彩,臉也都蹭破了,眼看就要開始互相拽頭髮了,銀弟擼起袖子,帶著他進入了包圍圈。明明是打得難捨難分的三人,看到他就像是三匹餓狼見到了肉,總是往他身上摸,嚇得他直往後躲,好在銀弟看到了他的窘迫,一把把他推出了大嬸們的勢力範圍,他才得以保全作為出家人的清白。銀弟就是個沒胸沒屁股的姑娘,大嬸們也都曉得銀弟是捕快中的二把手,也都知曉她是個姑娘家,也都沒了興致,不打了。

  銀弟雖然心中有諸多不快,還是耐著性子把各位大嬸好說歹說地勸告了一番,渡聽著銀弟的話,覺得頗無生趣,想來別人聽他講佛法也是一種感覺。和諸位捕快一同在府衙里小酌了一番,渡才回了將軍府。

  微生涼也沒睡,在院子裡擺了桌子,桌上大魚大肉有,野菜野花有,美酒烈酒有,擺了三副碗筷,渡躊躇了一下,從長廊的樓梯上走了下去,在微生涼對面落了座,理了理衣服的下擺。

  「微生涼,你這大半夜的,擺這麼一桌是何意?」渡看著微生涼,似笑非笑。

  「今天是先師忌日,既然不可立牌位,就擺道先師愛吃的飯菜。前些年都是我一人,食之無味,今年所幸還有個你。」微生涼動起了筷子,開始吃起來。

  渡一時失語,梗咽,把筷子拿起來,夾菜吃,不喝酒。

  先師是個絕頂風流的人物,名字也喚作風流。先師的外貌極好,朗眉星目,面若冠玉,微生涼打第一眼見到風流時,就覺得,他長的是極好的。

  風流為人不拘小格,放浪形骸,雖貴為太傅,卻沒點位居高位的自覺,生則倜儻,博學能文,滑稽多智,蘊藉風流。天下估計也沒第二人,敢把一堆還是小孩子的世家子弟帶到青樓做啟蒙教育,帶去貧民窟看世間艱苦,把他們的零用錢剋扣去救助難民,敢和他們一群稚子議論朝政,讓他們每日做著奴僕的事情,掃撒學堂,修剪花木的枝葉…

  原是迂腐的太保們對先師有諸多不滿,久而久之,卻為風流待人處事的坦率,治學為文的嚴謹折服。

  沒有人質疑過風流對南國的忠誠,又或者說,沒人相信風流會對某個國家或人忠誠,除了那位皇帝。光是以一人的人格魅力,就征服天下學子的,除了風流,世無其二。這樣的人,已經對皇帝至高無上的聲望產生了威脅,只要他振臂高呼,就會有千萬人為其拋頭顱灑熱血,奮不顧身為其搖旗吶喊。

  不過對於微生涼來說,風流不是所謂千年難見,百年難相知的風流人物。他只不過是風流,是自己的老師。

  他為她指明身為一個人質該走的道路,幫助她在京城一步步獲得武將們的支持,為前方父親暗傳情報,排憂解難。又該如何把那些晦澀難懂的詩詞歌賦像模像樣地信口胡謅,讓太保們不要再揪到她的文病,又該如何把那些兵法付諸實踐。

  突然的某一天,又或者說是早就有所籌謀的一天,風流被京兆府伊抓了,不過兩日,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能混入牢中再見他一面,包括宋無清,包括李容和,包括她。

  午門問斬那一日,天下學子遞上萬名書,皇帝置之不理。文人墨客夾道送行,那日晴空萬里,風流說,是個赴死的好日子。

  微生涼和守衛大打出手,衝上斷頭台,那日風大,旁人說了什麼她都聽不太清,她就跪在風流面前,道了句,「先生走好。」掏出懷中的酒袋,是她親手釀的,八年的桃花釀,餵給風流。

  風流喝地高興,道了句,「當知虛空生汝心中,猶如雲點太清里,況諸世界在虛空。」從容地把頭擺正,放在鍘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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