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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燕宰輔在朝中獨攬大權,可他也不能越過君臣那條界限,否則各地藩王必將起兵殺入京城,而不論朝中局勢如何,只要皇位上仍是鄔氏血統,任憑哪個藩王有所動作,都是要掉腦袋的謀逆大罪。

  鄔寧就像秤桿上的秤砣,在合適的位置上,便可以讓多方勢力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但凡她稍稍挪動,秤桿就會迅速傾斜。

  前世鄔寧把輔佐自己登基的燕賢當做依靠,事事順從,任由擺布,生怕有什麼行差踏錯,損害了舅舅和燕家的利益。

  可她忘了至關重要的一點,燕賢並非手眼通天,無所不能。

  燕柏死後,燕賢難忍喪子之痛,身體每況愈下,精神也大不如從前,就是打那時起,燕家陷入了混亂。當年燕知鸞寵冠後宮,常在先帝跟前提攜一眾子侄,燕家本就如日中天,是京中第一流望族,鄔寧登基後對其更是無底線的照拂,這些人仰仗著天子聖眷,愈發有恃無恐,每每惹出事端,定然相互包庇遮掩,甚至殺人滅口、栽贓嫁禍,罪行罄竹難書。

  由一個燕家,到無數個燕家,不過短短兩年時間,滿朝皆是貪官污吏,大晉律法形同虛設,百姓怨聲載道卻無處說理。京城失了秩序,地方府衙也跟著欺上瞞下,藩王暗地裡招兵買馬,土匪流寇層出不窮,鮮血與爭鬥悄無聲息的蔓延。

  鄔寧被花團錦簇包裹在深宮裡,對宮外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於她而言,亂世仿佛一夜忽至,那麼令人猝不及防。

  若非鄭韞快刀斬亂麻,將燕家那些吸血的蛭蟲盡數拔除,震懾了朝野上下,鄔寧早在長樂五年就淪落成叛軍的階下囚了。

  燕氏之亂平定後,鄭韞便替代了燕賢。

  有人諷刺鄭韞,說他是趴在鄔寧腳邊忠心耿耿的一條瘋狗,可鄔寧卻覺得,鄭韞是能為她遮風擋雨的一把傘,縱使天塌下來,有鄭韞在,好像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那兩三年,朝堂上勾心鬥角,朝堂外紛爭不斷,他們倆簡直是相依為命的過日子。

  鄔寧一直以為,鄭韞永遠會站在她身邊。

  偏偏最後背叛她的,恰是鄭韞。

  更令鄔寧意想不到的是,她這條命竟斷送在那個始終被她當成小貓小狗一般,仿佛這世上最溫馴無害的少年手中。

  不論燕賢、鄭韞、卓然,鄔寧心裡清楚,這些人都不情願傷她分毫。可他們皆有苦衷,有私心,有許許多多的不得已,在面臨選擇時,只能將她擱置一旁。

  鄔寧死過一次,終於明了。

  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值得信任,沒有任何一段關係永遠牢不可破,把命脈攥在自己手裡才最踏實。

  而她舅舅,比她更懂這個道理。

  燕賢絕不會憑藉從龍之功在她面前表現出半點倨傲,因為燕賢知道,一旦引起她的忌憚,她這塊秤砣就將朝著相反的方向偏移,屆時燕家很可能迎來滅頂之災。

  選侍君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還在燕賢的掌控範圍中,只要她鬧得厲害,燕賢必會點頭答允。

  鄔寧別的不擅長,耍性子絕對是九州最強。

  「舅舅怎麼這樣啊!在朝上凡事都聽他的!內廷他也要插手!我都十七了!還把我當三歲小孩看!」

  「陛下息怒,當心龍體……」

  「真煩人!你們都給我滾出去!」鄔寧抓起盛滿溫茶的白玉盞,用力丟向跪在地上宮婢:「都滾!」

  荷露鵪鶉似的低著頭,那白玉盞正正砸在她肩上,她卻仍然紋絲不動,只輕聲勸慰:「奴婢從前雖不在陛下身邊伺候,但在宮裡也聽過一些傳聞,都道宰輔大人比先帝更疼愛陛下。陛下七歲那年傷了風寒,反反覆覆總是不好,御醫們都束手無策,宰輔大人聽說食百家長壽米可治此病,便親自端著碗,訪遍京中一百位長壽老人,求得了這百家長壽米,陛下喝了米湯,果然見好,真真是心誠則靈呢。」

  鄔寧油鹽不進:「人都是會變的!要擱以前,舅舅才不會這麼搪塞我!」

  荷露道:「今非昔比,陛下如今是一國之君,底下多少雙眼睛時刻盯著看,宰輔大人處處為陛下著想,自然有所顧慮。」

  燕柏用人的眼光倒是好,這荷露看著不足二十歲,說話卻有條不紊的。

  鄔寧撇撇嘴,像是被她動搖,消了幾分怒火:「其實,我也知道舅舅一心向著我,可他為什麼就不能設身處地的替我想想呢,我在這宮裡待著,跟坐牢有什麼兩樣,有哪個皇帝如我這般慘?況且我只是想選個侍君,又不是要酒池肉林,怎就那麼難?」

  「陛下到底與君後大婚不久,此時選侍君,於陛下在民間的聲望,於君後和宰輔大人的顏面,都是百弊而無一利,終歸不妥,陛下何不過些時日再提?既能得償所願,也不會傷及陛下與宰輔大人的情分。」

  難怪她剛一鬧起來,燕柏就立馬換掉了她身邊所有宮人,這耳邊風吹得好,確實是蠻管用的。

  若非鄔寧別有企圖,還真要被荷露說服了。

  「過些時日是過多久?只要舅舅他不想答應,總會有理由推脫,我倒願意過些時日,前提是他得答應我!」鄔寧心知自己這話會傳到燕賢耳朵里,很不耐煩的朝荷露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你下去吧,等君後來了你告訴他,我午膳晚膳還有明日早膳都不吃了,他要有本事就看著我餓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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