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復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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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唧唧復唧唧,吱吱復吱吱。

  外頭風雪交加, 臥房裡春暖香濃。沐朝夕雙手抱著床柱, 賣力的晃動著花梨木月洞門架子床,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幸虧室內只有窗外朦朧的雪光, 沐朝夕耳朵尖通紅, 像是兩滴胭脂,簡直太羞恥了, 然而,為了做戲, 他不得不這麼做, 新婚夫妻就該有新婚夫妻的樣子。

  白朮像只貓似的慵懶的斜倚熏籠取暖,困得直打呵欠, 瞧著時候差不多了, 對著沐朝夕噓聲。

  沐朝夕停止抱柱搖床,額頭全是汗。

  白朮駕輕就熟,一層層的脫衣服,故意甩的到處都是, 坐在床上, 拋下繡鞋,一隻在地下, 一隻在臨窗羅漢床上, 然後鑽進被子裡。

  一個月了, 沐朝夕對白朮「不知廉恥」的行為從開始的震驚, 到現在的熟視無睹, 當初白朮對他玩仙人跳的時候,就是這樣瞎甩衣服。

  白朮準備好了,沐朝夕點燃了紅燭,對外頭值夜的丫鬟婆子說道:「拿熱水來。」

  大戶人家規矩多,夫妻之間幾乎沒有什麼隱私,夜間隔壁耳房裡有丫鬟婆子隨時待命,為主人提供服務。

  其實唧唧聲停止時,婆子就備好了熱水,就等著主人一聲令下。

  不一會兩個婆子淡定的提著一桶熱水進來了,燭光下,沐朝夕披著寬大的袍子,散著頭髮,隱約可見額頭有汗珠,鬢髮濕透,看來累壞了。

  妻子側臥,面向床帳,好像有些害羞,只能看到她一頭青絲垂在枕邊,烏壓壓一堆雲似的柔軟。

  屋子裡衣服扔得到處都是。

  沐朝夕從裹著棉套的壺裡倒了一杯熱水端過去,坐在床邊,「娘子,喝水。」

  白朮緩緩起身,也不伸手接,就這沐朝夕的手喝了兩口,復又躺回去。

  兩個婆子好像瞎了似的,毫無表情的退下。

  聽到裡頭嘩啦啦的水聲漸漸停歇,沐朝夕又說道:「好了,提走吧。」

  兩個婆子進來,把殘水端走,關上門。

  沐朝夕抱著自己的被子,鋪在窗前羅漢床上,他並不和白朮同床共枕。

  羅漢床靠窗,又沒有床帳籠罩,很是陰冷,沐朝夕躺在床上瑟瑟發抖,在床上貼餅子似的兩面翻,尋找最暖和的睡姿。

  白朮聽到動靜,扒開鴛鴦帳,將一個炕幾橫在羅漢床中間,低聲道:「你過來睡,動來動去的,小心鬧出動靜讓外頭起疑心。」

  沐朝夕有些猶豫:「這個……不好吧。」

  白朮催促道:「我一個女人都無所謂,你一個男人矯情什麼,我能把你吃了不成。萬一他們偷看到你睡在外頭,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沐朝夕抖抖索索抱著被子爬到了床上,兩人中間隔著桌板,看不見對方,不過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白朮問道:「今晚接風宴,沐氏族人有沒有可疑之人?」

  沐朝夕:「沒有,都是老樣子。族人但凡想成就一番事業的男子,都跟著黔國公沐紹勛去鎮守雲南了——我爹當年就是如此。這些不敢衝鋒陷陣,貪戀南京安逸生活的族人,一個個捧高踩低,混得好的就拍馬屁奉承,混得不好的各種暗諷,踩上一腳。我當年少年意氣,就是受不了他們的排擠,又是族人不能痛快打一架,就乾脆拋下一切家族利益,負氣出走。現在想想,我當年真是傻,中了他們的圈套,什麼私生子的傳聞無中生有傳得到處都是,他們就是故意把我氣走,霸占我的家產。」

  「不過,他們眼中只有這些小利,心中無大志向,自然做不出投毒弒君這種事情,所以我覺得沐家人不是兇手。」

  沐朝夕以前覺得委屈憤恨,現在只覺得可笑。出走沐府,從井底之蛙變成現在的沐僉事,他並不後悔。

  接風宴上散盡家產,收買人心,其實半假半真,沐朝夕真的不在乎眼前的這點利益了——這又何嘗不是囚籠呢?

  白朮回想著雪地里她「逃難」到沐府時的眾生相,其中黔國公夫人樊氏和二叔沐朝貴印象最為深刻,問道:「你剛說但凡想成就一番事業的沐家男人都跟著黔國公去雲南尋找立功機會了,可是沐朝貴為何留在南京沐府?他才十九歲,理應是意氣風發,想要干一番事業的年紀。」

  沐朝夕說道:「總要有人留在家裡盡孝道,太夫人體弱多病,沐府還有幾個子女尚未婚嫁,都要操心他們的婚宴大事。沐紹勛是個大孝子,他不放心母親一個人操持,就安排弟弟在南京支撐門戶,家裡總要留一個成年的男人。」

  白朮問:「沐邵貴甘心留在南京?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沐氏家譜,這位沐邵貴是庶出,並非太夫人所生。」

  白朮看誰都是賊。

  沐朝夕:「本宗的責任是鎮守雲南,所以沐邵貴不會一直在沐府,過幾年下面幾個弟弟成年了,他也會去雲南幫黔國公。他現在留在沐府,一來是盡孝道、支撐門庭,二來是他去年剛剛結婚,娶了二嬸嬸周氏,沐家歷來本宗子嗣不旺。黔國公和樊嬸娘兩地分居,暫時不能有子。沐邵貴和周嬸娘在家裡,估摸得生幾個兒子,留下血脈再說。」

  有實權的武將人家就是這樣,十年八年看不到丈夫都是家常便飯。雲南無論邊關還是內地土司,時不時發生叛亂和擾邊,沐家本宗一代代男人的性命丟在那裡,所以沐家本宗曾經一度絕嗣,從三房那裡過繼了上一代的黔國公沐昆。

  有了前車之鑑,沐昆的遺孀、黔國公太夫人絕對不容許悲劇重演,她生下嫡長子沐紹勛後,送了很多美女到雲南伺候丈夫沐昆,生下一窩子孩子。

  白朮搜尋著記憶,「但是今晚我沒有見到太夫人。」

  沐朝夕諷刺一笑:「太夫人和沐紹勛都不喜歡我。故,對你我避而不見。」

  白朮好奇,「連面子情都不顧嗎?」

  沐朝夕反問道:「身為黔國公太夫人,沐氏家族地位最高的女人,她有必要顧忌我的面子嗎?」

  那倒不必。

  白朮沉吟片刻,說道:」雖如此,該盡的禮數還是要做的,明日我們備一份厚禮,去給太夫人請安。」

  沐朝夕說道:「看不出你還有知書達理這一面啊。」今晚白朮居然「自薦枕席」,要他上床睡覺。

  沐朝夕身體是暖和了,但是他連身都不敢翻,僵直的躺在床上,就像一條曬乾的鹹魚。

  白朮平時都是以離經叛道的一面示人。

  白朮笑道:「禮數對我有用的時候,我就用禮數。我不占理的時候,就不擇手段了。」

  沐朝夕:「比如那晚對我玩仙人跳。」

  白朮:「喂,說好了不翻舊帳的。」

  沐朝夕此時暖和了,俗話說,飽暖思那啥。此時沐朝夕心裡的歹念蠢蠢欲動,滿腦子都是仙人跳那晚白朮如小白蛇般的小白腿、粉紅的腳趾頭。

  只要把攔在中間的炕幾扔掉……我和她就只隔著兩層被子了。

  當然,沐朝夕有賊心,沒賊膽,只是想想而已……順便做個夢。

  這個夢無比美好真實,導致沐朝夕早上醒來的時候,眼眶有一圈青黑之色,還換洗了裡衣。

  這就更坐實了新婚夫妻是相當恩愛。

  清晨,沐朝夕和白朮拿著禮物去拜見太夫人。

  太夫人果然連面子都懶得做了,沒有見他們,派了個老嬤嬤傳話:

  「太夫人說,賢伉儷的心意她領了,只是最近要禮佛,心要靜,別說是兩位遠道而來的貴客了,就連府里的夫人、幾位小爺和小姐們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兩人還是請回吧。」

  一句話,太夫人誰都不見。

  我不是針對你們,我是說全府的所有人。

  太夫人口口聲聲說是他們是「貴客」,意思很明顯,就不是自己人,要他們早點搬走的意思,新婚夫妻碰了個軟釘子。

  不過,沐朝夕和白朮都是厚臉皮,裝作聽不懂。

  為了當好釘子戶,兩人先穩住陣腳,回到院子裡,開了箱籠,把行李物品全部該擺的擺,該掛的掛,凡是來賀喜或者伺候的沐府丫鬟婆子小廝等等,都一把把的抓金銀餜子打賞,出手闊綽。

  府里幾個未成年的叔叔、姑姑們也都送了宮廷的新奇玩意兒「孝敬」他們。

  沐家的少爺小姐都知禮數,紛紛送了回禮,小孩子家沒多少私產,送的是自己的字畫,或者繡品等物。

  沐朝夕和白朮都贊好,字畫都送到外頭花重金裱糊起來,繡品也做成桌屏等物,擺在屋子裡欣賞。

  這架勢,那裡是「暫住」,分明是要長長久久蹭一輩子的樣子。

  除了蹭住,還要蹭吃。白朮叫了管事的婆子,「一直聽丈夫說雲南的菌子好吃,沐府的雜菌湯是一絕,昔日正德皇帝南巡,沐府接駕的時候,對雜菌湯讚不絕口。今兒中午,我想嘗一嘗,不曉得方不方便?」

  那婆子剛得了賞,滿口答應下來,「夫人吩咐過,要好好伺候貴客,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

  中午飯的時候,雜菌湯就擺在飯桌上了,白朮給了豐厚的打賞。

  約十幾種雜菌做成了鍋子,在火鍋里沸騰翻滾。

  白朮每一樣都夾了一朵,放在碗中,「以身試毒」。

  作為大夫,她大概認得百來種菌子,這些菌子都是可以食用的,看不出蹊蹺。

  飯畢,小夫妻奔赴赴南京守備太監張允和孝陵神宮監谷大用聯合擺的接風宴,路上,白朮回憶著沐府的雜菌湯,沐朝夕說道:「我早就和你說過了,雜菌湯是沐府的家常菜,吃了一百多年,沒吃死過一個人,問題不在湯里。」

  沐朝夕自嘲道:「你想想,太夫人和沐紹勛都不喜歡我,他們要是想弄死我,早就用雜菌湯送我歸西了,第一個變喪屍的應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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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白朮燒了另一本書女主胡善圍的宅子,這個說法不對。這棟宅子房本沒有寫胡善圍的名字,只是暫住了幾年,這是老朱家的產業。胡善圍的宅子是雲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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