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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費蕊一個離鄉背井的亡國妾婦,活得夠久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費蕊仍舊是笑容妍麗無匹,只是大約是錯覺,盛沐卻從中看出了一些悽然與......釋然。

  她的先人是怎麼活下來的?費蕊記得很清楚,阿母在溫暖的春日裡,在滿山的芙蓉香風吹拂中,抱著年幼的她哼曲。對她說:"啊,祖爺爺啊,他受傷後,一覺醒來,竟然忘了那個最愛的美麗姑娘啦。然後祖爺爺的病,很快就好啦。"

  家族的手札里記載:先人,在忘記了那個所愛而又求不得的女子後,一生壽全。

  畫皮之術,中此術的人,只要徹底遺忘求而不得的摯愛,就可以與歲虛斷開牽連,徹底掙脫此術。

  費蕊也想活命,也想。

  只是那時夜半,費蕊聽雨檐下。

  雨淅淅瀝瀝打在琉璃瓦上,打在地上,滴嗒聲在天地間連成一片。

  她南望時,忽然想起蜀中的雨,是霧一樣絲一樣飄的。然後就一發不可遏制,想起了少時母親抱著她看芙蓉時哼過的小曲,想起蜀中九曲十折的山路旁綿延不盡的採桑人。也想起少女的她是如何看著妍麗的蜀錦成絲。想起少女的她和少年的孟旦是如何相識。

  忽然淚痕濕宮錦。

  雨打了石階一夜,點點滴滴。而她倚著夏宮的宮門,看了一夜南方。

  作為前蜀妃子,今朝貴妃。恐怕終她一生,也回不去了。

  已知泉路近,欲別故鄉難。

  女郎,你問費蕊最看重什麼?

  母親、閨友、三郎,蜀中的雨,蜀中的芙蓉,蜀中的錦。年幼撒潑的她,年少愛嬌的她,柔情長成的她。童年、少年、成年。

  混在一起的記憶,叫做故鄉。

  若是忘了三郎,是心缺了一半。

  但若是忘了川蜀故里,我費蕊,也就不是費蕊了。

  盛沐從費蕊的寢宮出來,心情十分沉重。就在此時,她耳中聽到了嗚咽的哭聲。那哭聲自帷帳後傳來,如秋夜裡,大風颳過樹林時的簌簌聲。葉落,人不知。

  盛沐踏出宮門的腳步一頓,回頭望去:費蕊正自那扇朝南的窗里,遙遙望出去,似乎是陷在回憶里,不知在想什麼。

  而一襲簾帳之隔的張仙站在那,在聽到費蕊拒絕解術時,他臉上的絕望之慘烈,令人不忍卒讀。

  費蕊,卻毫無所覺。甚至從來不知道有一個靈魄,因她而生,為她幾乎魂飛魄散,為她苦苦哀求別人,最後為她落淚。

  盛沐十分愧疚自己的學藝不精。她打算先讓歲虛留下,以靈力減少費蕊的生機流逝,她則再獨自往各處仙山福地走一遭,謀求畫皮之術另外的解法。

  費蕊卻仍舊拒絕了。她說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盛沐不欠她。

  但是盛沐堅持問她有無心愿。費蕊本不言語。待聽到盛沐說自己還要去一趟蜀中,再三問她。她才低頭許久,紅著眼眶請盛沐將她的一件信物,帶去蜀中,給她的一位昔年閨中友人。請那位友人,在費蕊母親的墓前燒掉。

  辭別的時候,宮牆柳,柳色青青。

  費蕊遣散了宮人,獨自立在宮牆邊,與盛沐歲虛話別。

  盛沐道:"那些青苔,夫人若是留著,就服用一些,可以減弱些許體內的衰弱感。我會儘量早些趕回來。夫人千萬保重"

  費蕊微笑:"女郎珍重。"

  然而盛沐隱著身形踏出宮門時,卻莫名有些不安。

  回頭看時,金色的陽光投下來,那雕梁畫柱的宮殿,似乎一隻匍匐的巨獸,覆下的龐大的陰影,將這朵本就快要枯萎的蜀地芙蓉,完全吞沒其中。

  歲虛似乎也有感覺,向盛沐劃道:幸而還有張仙在。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寫仙俠的時候我拖劇情的毛病又犯了.....至今沒有寫到主線.....求評,撒潑打滾求評。俺都不知道俺仙俠是不是有進步了.....

  「已知泉路近,欲別故鄉難」。我也忘了出自哪.......

  新年快樂!

  第89章 仙俠卷八

  鞦韆被被嫩綠的藤蔓與潔白的梔子花纏繞著,高高盪出青瓦白牆。

  少女天真爛漫的笑聲,伴隨著飛揚的裙裾,在如洗的澄澈天空下,遠遠散開。

  連風塵僕僕的旅人,在遠遠聽到這個笑聲的時候,心裡也有了一絲安慰。

  這是個幽靜,卻風景秀美非常的山谷。

  盛沐到時,正漫山遍野開遍了野桃花。

  山谷中,野桃花開得最美最活潑潑的溪水旁,有一個青瓦白牆的院子。

  盛沐敲響生了鏽的銅扣,正在等那剝落了雕漆的木門打開。

  突然聽到什麼風聲,盛沐將頭一偏躲開了,再一看卻是一枚松果。她抬頭往松果砸來的方向一看,卻見穿著鵝黃衣衫的少女趴在牆頭,玉手撐著下頷,笑道:"剛才盪鞦韆時就從牆頭瞧見你啦。你是誰?這裡這樣偏僻,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這少女額上貼著花鈿,天生一對春山眉,見人就帶三分笑,猶似那漫山開遍,活潑潑的野桃花。

  盛沐答道:"為一位相識,尋舊友而來。"

  少女笑道:"哪個舊友?喂,陌生的行路人,這裡除了我,只有桃花啦。你要尋我嘛?"

  盛沐道:"不尋女郎,但覓桃花。我那相識說,桃花開得最盛的時節,開得最美的那株,就是她的舊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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