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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教三年。臨別之時,偷偷贈了女童一小小書冊,囑咐她無論何等境地,學不可殆。

  葉青艾正想著心事,忽聽一聲輕笑,抬頭看去,就見那神秀郎君自她家牆頭翩然而落。她面色淡然不變,青衣郎君笑道:「不知女郎可否將手中書冊借餘一覽?」

  葉青艾面色不動:「昔日破廟孤燈,郎君不問。今日何必再開口。」

  修仙卷之輪迴篇三 第三章

  那青衣終究走了。

  葉青艾本無心理會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陌生。因為得知鎮守邊關的大將霍心西被迫令歸朝釋權之後,她又聽今上下了所謂的「梯級稅賦」,正思索著什麼的她一不小心砸了手中研台,又急急去尋父兄,得了父兄不以為然,又溺愛卻頗敷衍的「女兒家應如何」的一通話後。葉青衣閉了閉眼,不語,獨自回房苦悶。

  果然其後不久,西南之地民變。本是善策,奈何當今朝中不清,君王昏潰,朝臣一心奪權,官吏豪強則是勾連,土地兼併嚴重,耕田者多為佃農。「富者兼有一郡之地,貧著無立錐之地」。故而減輕百姓負擔的「富者多出,貧者修養」的梯級稅,只能讓那些兼有廣大土地的豪強把自己所應多出的稅強攤到佃農身上,增加百姓的負擔。

  說到根底,問題還是土地兼併。梯級稅這種兼併的現狀下出來,治標不治本,實是......上逼民反。

  葉青艾擱下筆,眉已經許久未曾舒過。

  紗窗外,正是草長鶯飛時節,她出神地望著白牆烏瓦之外,橫出的一支粉白桃花,帶著草木微微腥氣的春風吹拂下搖動,抖落些許。忽然便想起舊日,瘟疫的消息搖搖傳來時,她也曾隨眾多難民一起南逃,腿腳不便又體弱,有一家好心的販夫,就讓她坐他們曾經運貨的木輪車上,拉著她一起逃荒與躲瘟疫。那時也是春,本該是耕作時節,一路的農田卻都是荒蕪的,農紛紛逃難。陌上棣華濃,一個小女娃去采,卻突然倒下了。症狀與聽說的瘟疫一模一樣。

  一路南逃,一路有無數倒下。夫辭妻,子失母,老喪兒。哭嚎聲震天。到了一座代表希望的城池前,那城門口早已嚴陣已待,許多盔甲士卒,卻不是來迎難民入城看守秩序,而是驅趕難民們繼續南行。誰趕靠近,殺無赦。甚至連城池附近的郊野也不許多呆。

  們有些不信邪,不信官府會如此放棄他們,還再繼續靠近。當一乾麵黃體瘦,手無寸鐵,病弱交加的流民百姓,對上手持利刃的士卒......結果之慘烈,以葉青艾之心性,也不願多回想。

  好不容易,稍稍安定了一些,然而,這麼多的百姓被迫流落異鄉,沒有了自己的土地,以什麼為生?佃戶。

  那些世族豪強趁著災年瘟荒,卻大肆侵占收購良田,幾乎是以低到可怕的代價,就圈走了百姓賴以為生的土地。而有些返鄉的百姓,卻發現自己的土地已經成了那些惹不起的貴的了。怎麼辦?為了能再耕到自己的土地,為佃為奴。

  聽著震天的哭嚎,看著荒地里許多病餓而死化膿無收的屍骨,看著老漢抱著自己三歲的小兒熬不住病,一起撞死避苦。看著士卒殺到最後都垂淚不忍卻不敢停手的神情。看著那些餓得瘦得幾乎同骷髏一樣直僵僵,面色黃臘,衣衫破爛的百姓。替朱衣肉食的豪強耕作到暈倒,還要爬起來去繼續耕作,自己的土地上耕作出來的糧食卻大半還要繳給那些吃米吃到厭煩要倒溝中的貴。

  葉青艾曾郊野毅然焚過那些瘟疫死去的屍首,曾餓得差點暈倒,也曾因為斷腿被不忍的士卒偷偷放過。她受了不知多少的恩情善意,到底活下來了。

  然而,葉青艾也始終記得她曾自由地趴路邊,嗅過田野上不知名的淺紫野花。她也曾見那又累又餓的臘黃醜陋的農家婦,卻還對著一波碧水,捻過柳枝樹條,梳著枯黃的頭髮,身後是傻笑著的丈夫。也曾見逃荒避瘟之餘,路上還輕輕教懵懂孩子哼鄉野小調的老手藝。不知道為什麼,一路聽著鴉叫鬣狗盤垣,看著屍骨累累,百姓流離,受著同樣苦頭的她沒有流淚,卻看見那些偶爾一現的情景時,止不住眼中的辛酸,終於至嚎淘。

  終於有一日,無數默默死去後,這個國家的王公貴族們,終於從風花雪月,陰謀詭計里塵埃落地,里回過神來,宣布一切都結束了。

  所以後來,做些賤業,反倒算什麼呢?

  這些年,葉青艾一邊三教九流里打滾,一邊默默地積累著經驗與思路,用她的眼睛,自底層,觀察分析著這個國家。即便是最苦的時候,亦不敢稍稍懈怠昔年自獄中所學。

  她篡緊手中的筆,想著自己如今的生活時,前面鋪著鵝卵石的小徑那頭,忽地走來了侍女,呼喚她,只說新覓來了幾匹當今京中貴女小娘子最時興的料子,請女郎過去挑撿一二。

  又說侯爺那傳來音訊,只說是京中貴女聚會的春日遊園會,今次初初舉辦,特地向忠武府遞來請柬,請葉家女郎去參加。葉青艾心知肚明,她昔年久藏深閨,今日又初到京師,舉目無舊識,名頭又不好,哪個來邀請她。

  說到底,是葉侯爺疼愛女兒,雖對她的婚事絕瞭望,卻仍不希望女兒終日提筆沉思,悶古紙堆里。

  葉青艾看著使女的背影,忽覺心頭有股煩悶頓生,又覺無力。爹爹是以他的理解為她好,使女們則只是從主家之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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