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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麻臉道童,還不時停下來仰面嗅一嗅花枝。那個老道士也不攔,自個還不時摸摸搖曳的柳枝,說長得真好。

  若不是這樣兩個形容怪異的道士作此動作,而是美人兒,當是美景佳景。只是江南民風柔弱,卻也寬和包容,見此,有些小娘子嘰嘰咕咕,無甚惡意地笑著指點。大多行人也只是寬和一笑,任這兩個形貌醜陋怪異的老小道士,自在地欣賞著江南春/色。

  老道士笑道:「好春/色,好春/色。杏花春雨,楊柳人家,誰說此非道耶?」

  盛沐嗅著花香,跟在悠哉悠哉的老道士身後,愉悅地到了一僻靜小巷旁。

  卻見那小巷裡蹣跚步出個眉目緊鎖,鬚髮皆白,面目清瞿,看起來瘦得一陣風就倒,穿著儒服的老文士。他正一邊咳,一邊嘆息。

  老道士又往盛沐頭上一敲,一指文士,道:「徒兒快去扶他。」

  盛沐依言而行。到了老文士身前,在老人一個踉蹌的時候,忙伸手扶住了他。老人抬頭看了一眼盛沐所化的麻臉道童,神色卻是憂鬱而慈和的,並不以道童的相貌為怵,只道:「多謝小道長。」卻婉拒了盛沐的攙扶,道謝後便繼續蹣跚走開。

  盛沐立在原地看著老人走遠,卻返回了老道士的身旁。見她一副若有所思模樣,老道士問:「如何?」

  盛沐道:「我一接觸那位先生,就覺著其身上有一股墩厚浩大的雄渾浩然之氣。」

  老道士又問:「覺著像什麼?」

  盛沐道:「后土大地。」

  老道士聞言笑了:「孺子可教也。你且看此物。」說著就不知從何處變出個小小的白玉蓮花來,道:「噫,貧道本是最不喜此等投巧之物。為了點化爾等,也只得用上一回。」說著,就將那小小的白玉蓮花放到盛沐手中,盛沐一接觸,就有些驚異:入手之感竟似真蓮花一般,還是溫的,有一股令人十分舒服的特殊氣息溢出。這感覺十分特殊,卻也熟悉,她不由失聲道:「這......」

  老道士裂開嘴,露出一嘴爛牙:「嘿,就是那被一些人叫做'測骨蓮花玉'的玩意。天生蓮花模樣的靈玉。」

  接著,便聽他道:「拿好那靈玉,走罷,與貧道一起尋方才那人去。」

  他一頓竹杖,二人的腳步聲頓時消失無蹤,連身形都隱沒了。

  那老文士走的很慢,兩人快走,也趕上了,便一直跟著他。

  跟了一段時間,盛沐訝然不已,因為她發現,原本沒什麼反應的蓮花自己飄了起來,飛向老文士,因為被老道士施加了透明的手段,文士沒有發現,蓮花環繞著老文士轉得越來越快,剛開始是近乎透明的玉色,但隨著老文士向一個方向越走越遠,那原本白玉色上漸漸土黃色的光芒越來越盛,直到老文士走進一個有著精緻閣樓的院子裡。那蓮花放出的光芒,若無老道士遮擋著,恐怕已經耀過了半個姑蘇城。

  盛沐看著這一幕,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那就是小型測靈根用的白玉蓮花玉,原本的近透明的白玉色代表無靈根,而蓮花最後的顯現的土黃色則代表......土靈根。

  老道士見她這等不敢置信的表情,微微一笑:「你可知他是誰?又去做了什麼?」

  這位老文士,本是上皇時的朝中相公。

  他一生致力於改善民生,務於農政,厚德待民。當朝如今能有這樣的太平,有大半的功勞要算在這位老人身上。後來今朝官家臨位,里里外外都換了新人,老人走的走散的散,他自覺老眼昏花,便告老迴轉了江南故鄉。上皇駕崩之後,更是一意教書育人,為教育不發達的家鄉烏興培育英才,自稱興江野老。

  「當今官家雖聖明,卻寵愛一個不識時務的宦官。那權宦的義子在烏興之地為禍江南,烏興百姓憤怒不已,江南雖民風柔弱,也是偶有昔年吳越悍氣的。百姓在一次宦官義子逼死當地一個廉潔小官後,群怒而起,聚眾燒了宦官居所,把那正在烏興避暑的宦官義子揪出來活活打死,並毆打了一群平日裡迎媚宦官者。」

  事情鬧大了,官府說是要揪出幾個帶頭的百姓,再說一批人,充作鬧事的,斬首示眾。

  興江野老此來,卻是為百姓頂罪而來。

  他來江蘇,是尋一個仍在朝中為官的舊識,請舊識在宦官那一派向烏興百姓發難之前,上書,告他興江野老鼓動百姓殺人舉事,而百姓都是無辜為他所惑。

  此非真摯友,不可為也。

  但是顯然,野老這位摯友,乃是真摯友,他明白野老的用心,含淚應下。野老是舊時相公,雖無實權卻名高海外,這樣的身份,官家會冷靜一些,宦官一派也要有些忌諱。野老自個若真坐實此罪,官家念舊人倒還好,不過是拼著老病骨享一把牢獄之災。若不念......縱宦官一派不敢殺害老人,流放千里倒還使得。

  寧舍老來聲名與安穩,一生厚德不虧百姓。

  盛沐聽罷默然良久,神色肅然,先問的卻與仙與道無關;「老先生此次,可能化吉?」

  老道士聞言,看她片刻,終於笑道:「好徒兒,好徒兒。」隨後卻神秘笑笑,不再提,只是帶著盛沐,又彎彎繞繞,不知向何方而去。

  待到盛沐瞧見這裡,神色卻頗為淡定,老道士笑道:「此地女子如何?」

  盛沐看著花船,許久沒有說話,最後道:「奴昔年憐憫此間女子,只道皆是可憐人,頗為自矜閨秀。後來奴為求仙而游各地,最後才知自己可笑之極。天下女兒皆是可憐人,大家閨秀有大家閨秀的苦,風塵兒女有風塵兒女的苦,從沒有誰受的苦比誰受的苦更高貴一說。他們與奴其實一樣,皆是父母生,五穀養的中原兒女,炎黃後人。奴只需把他們當作其他女兒一般看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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