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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再不會了。」

  「每一天我們都會在一起?今天你就會來新房子嗎?」流沙的大眼睛眨啊眨,誠懇期待的光閃在他眼前。

  席宴清看得心頭一熱:「今天不能,但是馬上。媽媽在和爸爸玩遊戲,只要你答應爸爸,隨時會給爸爸開門,見到是爸爸打來的電話就會接,多和媽媽提到爸爸,爸爸一定很快和你們在一起。」

  流沙伸出拳頭要和他拉鉤才算數:「你答應我了,我不會忘的。」

  席宴清的手指勾過去:「一言為定。」

  流沙又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笑了下,而後蹙眉似乎在思考什麼難題。

  她的眼睛微眯,像是霍之汶思考問題時眼睛有的小動作一樣。

  忽然她的手就伸出去去碰席宴清的眼睛,碰了下他的眼窩,又改為在他眼前揮手,似乎才發現哪裡不對:「爸爸,你能看得見了嗎?」

  她的音調陡然拔高,驚喜外露,而後腦袋搭在席宴清肩頭,蹭了蹭:「這幾天你去治眼睛了?」

  她問得認真而小心:「疼嗎?」

  最後兩個字,流沙軟軟的甜甜的稚嫩聲音入耳,席宴清幾乎眼眶一濕。

  **

  年少便跟著遠走異國的母親席江月離開這座城市,對於父親商寅,席宴清的了解更多是來源於時常碰面的商潯的轉述,父子真正碰面的機會一年寥寥無幾。

  可父親這個角色,於每個人的重要程度,有時候和相處的時間長短並沒有必然的聯繫。

  因為家庭破碎,他從來額外重視家人。

  商寅剛墜樓下葬的時候,他正掙扎在異國的病床上,遠未從車禍中復甦。

  後來,孤身一人近情情怯,再加上眼盲不便,他還從未去墓地拜祭過商寅。

  如今抱著流沙走在城郊的公墓里,靠那個位置越近,他的步速就越慢。

  胸腔里有些苦澀的氣息在瀰漫,商寅好歹就在這裡,可商潯,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的哪一個角落。

  得到那樣多的攻擊惡言詛咒,如果真有來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被上帝溫柔以待,有一個再世為人的機會。

  **

  流沙到底給了席宴清直面商寅潦草死去的勇氣,真得站在那個冰冷的墓碑前,他開口向流沙介紹,語調平穩,沒有失態:「流沙,這是爺爺。」

  他對著墓碑上商寅年輕時那張照片心底默念。

  爸,這是流沙,我女兒。

  漂亮,懂事,我的驕傲。

  生她的女人,是我的妻子,以後帶來見你,你必須要喜歡。

  流沙一掙,略微疑惑,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想從他懷抱里下來:「爸爸,我要下去才能看得清爺爺。」

  席宴清把她放下來,流沙拽著席宴清的手,視線內的照片清晰放大了很多。

  她學著跟隨大人們去看望離世的阿姨霍之零時的樣子,在墓碑前給商寅深深地鞠了一躬:「爺爺好。」

  她轉而抱住席宴清的腿,抬頭看他:「爸爸,你別難過。」

  席宴清摸了下她的腦袋,再度彎腰將她撈起來抱著:「今天是爺爺的生日,我不難過。」

  流沙盯著他看,似乎在考慮他話的真假,而後又問:「我為什麼突然有了爺爺?」

  她問的天真,席宴清一怔。

  為什麼沒早一點告訴她們他姓商?

  此刻回想,霍之汶是曾經給過他暗示的,可他為什麼依舊沒能坦白?

  怎麼就活成了這樣不堪的模樣?

  不止是他想把她們隔絕在他的籌謀之外……這幾年,他心頭一直壓著一道枷鎖。

  哪怕商寅拒絕,可如果當年他能早一點順利地回國,至少商寅不會死。

  不會隻身囚困在輿論的牢籠里,走上絕路。

  他有錯。沒法贖。

  **

  回程的路上,席宴清將車停靠在甜品店外,買了流沙喜歡的抹茶慕斯。

  三個小時只過去了一半。

  他和流沙坐在臨街的烘焙店卡座里,他旁觀流沙吃完:「坐一會兒,然後爸爸送你回學校。」

  流沙點頭,而後從帶出來的雙肩包里掏出速寫本,遞給席宴清一支筆和其中一個冊子:「那我們找點事做,現在你聽我指揮。爸爸,你畫我,我來畫你。」

  席宴清接過,隨手一翻速寫本,看到了流沙畫得許許多多的動物。

  他都能認出來,叫得上名字,因為那都是「kerwin」時期,他曾經拍到過的動物。

  有些珍貴瀕危,有些普通常見。專拍野生動物那段時間,是因為他看了一個犧牲的保護丹頂鶴的志願者,受到觸動,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引起更多的人關注動物保護事業。

  他從未見過流沙翻看他的攝影集,也沒聽她提起過看自己的作品。

  沒想到她都看過,且用了心。

  她小小的身軀,總在給他更勇敢、更堅強的力量。

  ****

  流沙筆下的線條有些難免稚嫩粗糙,可那些動物的輪廓席宴清都太過熟悉,一目了然。

  有身姿纖長優美的蓑羽鶴,有外觀厚重滄桑的貓頭鷹烏林鴞,有瀕危的高鼻羚羊,有喜歡開闊草地和植被交錯的灌木叢的赤狐,有長著毛茸茸的長尾巴的岩松鼠,有呆萌可愛的羚牛……

  那是他用鏡頭看過一遍的世界,如今隨著流沙的畫筆,他又看了一遍,找到了走那段路時,心底溫熱,心臟鏗鏘有力跳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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