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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湖問:「你之前在國內的時候,很忙?」
瞿藺回:「怎麼說。」
姜湖道:「被人擔心孤獨終老,應該沒時間和人約。」
瞿藺聽後哦了聲:「也約,休息時間也不少,就是沒用來約女人。」
姜湖自然誤會不了:「只陪你老師,會你同事。你這樣的生活,是有些單調。」
瞿藺笑,他感覺到了來自姜湖的一絲同情。
她很認真地在同情他。
兩人還沒繼續順著石階往山上走,就見這條夾在山間的彎道上,下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姜湖已經通過照片認識,是莫石南。
男人身後眉目清秀的溫婉女人,於姜湖而言則是陌生的,但判斷他們的關係不難。
和姜湖不同,瞿藺見到迎面而來的兩人鬆了口氣,莫石南不會放棄了,昨晚那席話,沒有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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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後,瞿藺已經作為中間人為其餘三人做了互相介紹。
十五分鐘後,姜湖跟隨瞿藺,莫石南和楊栩栩作陪,四個人重新上山,站到了杜清河肅立的墓碑前。
杜清河墓碑上的照片不似姜湖此前見過的那一張合照上的他。
合照上他已眉目滄桑,而墓碑上的他仍舊年輕,不過是二十多歲的模樣,看著比如今的瞿藺和莫石南還要小。
姜湖一直沉默,除了鞠躬時默念了幾個字,請杜清河庇佑他的後輩。
四個人在墓碑前站了一會兒,已經拜祭過杜清河的楊栩栩對瞿藺和莫石南說:「我帶姜湖先下去,你們和杜工慢慢聊。」
沒有人持反對意見,姜湖隨楊栩栩下山。
走了一段,望著灰沉的天幕,楊栩栩道:「好像會下雨。」
她停下腳步,看向姜湖:「姜湖,我知道你。瞿藺帶回來的人是你,老實說,我有些意外。」
姜湖給的話很短:「我們很配。」
話短,但比長篇大論有力。
楊栩栩微怔,而後笑:「你說得對。」
兩人腳步停下,就沒急著繼續往下走。
曲折山路在前方被山石遮擋,她們視野之內的石階不多。
楊栩栩道:「他們兩個分別來,看看杜工很快就能撤,要是撞到一起,能扯一會兒。」
姜湖忽問:「他們認識多久了?」
楊栩栩微一思索:「快滿六年了吧。」
姜湖說:「挺久。」
楊栩栩道:「性子投,感情上他們倆自己可能覺得多於六年。瞿藺走的那段時間聯繫少,也不影響。」
姜湖問:「他們倆喜歡什麼?」
楊栩栩:「沒什麼特別的喜好,因為有也不對別人提,都是這種人。杜工也差不多這樣。就有一個共同點,山電的人都知道,他們求得動。」
姜湖哦了聲:「傳言中那種爛好人?」
楊栩栩見她語調淡漠,反問:「你不是喜歡他這一點?」
姜湖:「我喜歡他每一點。」
和那句「我們很配」是同樣的語氣,乾脆利落,不見遲疑。
楊栩栩:「……」
短暫的失語過後,楊栩栩又笑了下,眉眼彎後,笑出拂面春風,輕柔和煦。
只是笑到最後,她不知想到什麼,笑驟然停了下來,笑意僵在她臉上。
她問姜湖:「聽瞿藺說過我們嗎?」
姜湖:「一點。」
楊栩栩問:「石頭的病?」她叫莫石南石頭。
姜湖應:「是。」
楊栩栩自嘲道:「我是昨晚才聽說,還不如瞿藺。石頭這一點,我不喜歡。」
姜湖:「理解。」
楊栩栩又嗯了聲:「他是覺得我平時淚點低,怕我不接受。」
「我肯定不接受,我的確沒有辦法接受。可不接受,也不能掩耳盜鈴,就不去面對了。我如果崩潰,他就完了。人生病後,意志力很重要,這個常識我知道。以後他肯定要改行了,先專職做一段時間的病人。至於瞿藺……你剛才看過的杜工有很多好,但也有一點不好。」
姜湖等她說下去。
楊栩栩告訴姜湖:「石頭不是他的直系,但瞿藺是。瞿藺走後在杜工去世的時候回來過。那年杜工親口留了些遺願,翻來覆去無非是關於那幾座反應堆。石頭他們幾個人都重情,杜工的話擱在那裡,是道枷鎖。你像瞿藺,當年那位消防員的犧牲,給他很大觸動,但他遞上去的說是離職報告,其實不是。杜工死後,那更是廢紙一般。這輩子他們都放不下那幾個東西。前些年每次國際上有相關的事故發生,我都在想,要不要勸石頭換工作。可我沒勸都能想到,結果會是他反過來勸我。他會說,不是他做,也得是別人,能源緊張,生產需要,總要有人進入這個行業,事故機率少,比奔波在一線的警察叔叔安全的多。我把這一套在我腦海里過一遍,就決定算了,暫時不勸了,一等就是這麼多年。但是每條跟核相關的新聞微博底下,我都是在評論里堅定的反核的網友之一。」
說到最後,楊栩栩自己都笑了,笑里摻著苦,道不盡,言不明。
姜湖眸色也淡漠下去,末了說了兩個字:「夠傻。」
三個都是。
莫石南,楊栩栩和瞿藺。
楊栩栩附和:「是蠢,可也好。」
她指兩個人,莫石南和瞿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