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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漢生上前踢了那人一腳,罵道:「廢物!死狗!」眾人哈哈大笑。在這樣的喧囂與永不停歇的撞牆聲中里,陸昂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一手夾著煙,他面無表情的,慢慢抽了一口。

  牛仔褲口袋裡,他的食指在和那人敲出同樣的頻率。

  那一下又一下,是張帆在對他說:

  還能再見,真他媽開心!

  開心……

  陸昂飛速地垂下眼,他默然抽了一口煙。

  視線里,是張帆血肉模糊的殘肢。他一條腿廢了,另一條也好不到哪兒去。整個人奄奄一息,就撐著一口氣,一口永不服輸的氣。

  老高那天還說,張帆出事了,連人都找不到……

  夾著煙的手微微顫了顫,陸昂重新抬起頭來。

  他抿著唇,眉眼依舊冷漠到可怕。

  彭漢生在旁邊說:「你們中國人講究投名狀。小子,知道什麼是投名狀嗎?」

  陸昂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彭漢生朝地上血肉模糊的那人努努嘴,告訴陸昂:「這就是你的投名狀。」

  第33章

  話說《水滸》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雪夜上梁山,卻被投名狀三字攔在了外頭。

  林沖疑惑,小人一身犯了死罪,因此來投入伙,何故相疑?

  朱貴便告訴他,但凡好漢們入伙,須納投名狀。

  何謂投名狀?

  是教你下山去殺得一個人,將頭獻納,才無疑心。

  彭漢生朝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努努嘴,告訴陸昂:「這就是你的投名狀。」

  話音落,所有人齊齊盯著陸昂。

  羅運華藏在暗處,亦緊盯陸昂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老練而毒辣。他試圖看出什麼來。

  熟料陸昂只是松垮垮站在那兒,仍舊面無表情。耷拉著眼皮子,低低看了看地上那人,陸昂淡淡道:「要殺人啊?」這句話聽不出什麼情緒。

  「怎麼,下不去手?」

  彭漢生睨過來,輕笑:「這人是公安。小子,你要是下不去手……」說到這裡,他停了一停。下一秒,彭漢生陡然變得陰鷙——

  「那你就是公安。」他盯著陸昂。

  陸昂抬眸,淡淡回望過去。

  竹樓有半秒的詭異安靜,「呵呵呵呵呵。」張帆忽然笑了。用殘軀抵著身後的牆,他說:「你想殺我,不就是想替你兒子報仇麼?」他睨彭漢生,「可惜啊,你兒子手上那麼多條人命,早他媽輪迴做畜生去了!」

  他故意激怒彭漢生。

  「畜生,你知道麼?豬狗不如,就他媽是個畜生!」張帆靠著牆,邊說邊無畏的笑。

  聽著一個個「畜生」,彭漢生怒火中燒!當年他從國內逃到緬甸,傷到了底下的東西,所以就那麼一個兒子。而這根獨苗被張帆弄死了……「宋志!」彭漢生陰著臉,示意身後的人。旅館那個執槍的男人上前。這男人穿黑衣,露在外面的兩條胳膊布滿了鐵疙瘩一樣的肌肉。他走過去,沒有任何停頓的,朝張帆腦袋上就是一腳!張帆吃痛一歪,狠狠倒在地上。他只剩一條胳膊,如今費勁撐坐起來。啐出一口血,張帆沖宋志笑得挑釁:「有種你打死我。」

  他一咧嘴,嘴裡全是鮮血。

  宋志抬腳狠狠踹下去,再次踩在張帆頭上,厚厚的登山靴底用力向下,往死里捻。

  張帆被他壓住腦袋。

  他滿臉充血,他眼睛快要睜不開了,他佝僂著,蜷縮著,卻還是哧哧笑。

  他不看陸昂,他只是對著彭漢生,一張嘴,仍舊故意挑釁。

  「給個痛快唄!」他吃力的說。

  「想要痛快?」彭漢生冷哼,「做夢去吧!」

  宋志從靴子邊抽出匕首。

  「白爺。」陸昂不高興地開口了,他皺著眉,提醒彭漢生,「這不是我的投名狀嗎?被你的人打死了,我還怎麼投?」

  陸昂說完,冷冷一笑,仿佛是一直在看什麼好笑的事。

  「宋志!」

  彭漢生喊住黑衣男人,又使了個眼色。

  宋志將匕首丟在陸昂面前。

  陸昂沒接,他眉眼淡淡:「我不用刀。」

  「你沒資格挑。」宋志操著夾生的中文頂他。

  陸昂漠然不理。他轉頭,只一字一頓對彭漢生重複:「我不用刀。我殺人,只用槍。」

  張帆被揍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他伏在地上,扯著嘴角,還是哧哧的笑。笑著笑著,他眼角溫熱,也不知是血還是淚。

  陸昂這是在冒險照顧他呢,想讓他痛快上路。

  因為一槍斃命最痛快,沒有丁點痛苦。而拿刀子捅,很疼,得血流盡了才死,難受,人遭罪!

  張帆撐著坐起來,眉眼平靜。

  「白爺,我是來和你談生意的,你試我沒問題,但能不能快點?」陸昂稍稍蹙眉,有點不耐煩了。

  羅運華默了默,示意宋志。宋志從腰間抽了把槍給陸昂。

  陸昂還是右手持槍,他看向自己的戰友。

  張帆靠著牆,最後看了陸昂一眼。他對著屋頂,努力睜著充血的眼,咧著嘴,無聲的笑。竹樓的縫隙里,勉強落進幾線光芒,像上帝指引的手。

  指間夾著的煙快要燃盡了,陸昂直接舉起槍。

  他將槍口瞄準張帆的心臟。

  深吸一口煙,抿著唇,陸昂扣下扳機——

  「咔——」

  空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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