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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夜間,顧懷豐忙完回府。聽到小廝說阿秀姑娘院中的人曾經來過,他心裡一喜,換了身乾淨長衫,清清爽爽的,就去尋她。

  阿秀的小院裡,挑了幾盞燈籠。兩盞掛在明間正門處,一盞掛在烏樟樹梢,這抹燭火柔和、躍動,襯得暗處的綠葉斑駁。而樹下立著的那個人影,越發纖瘦,好像被秋風一吹,就會消散。她一人站著,也不知在思量什麼,隱隱有種遺世獨立的美好。

  此情此景,懷豐立在月門處,不忍打擾。過了許久,他才喚了一聲「阿秀」。

  阿秀偏過頭,淺淺一笑。這笑意,落在暈暖的燭光下,是這秋夜裡的一處盎然暖意。她道:「大人,你回來啦。」

  這一句,是天地間最尋常的話。可歸家之時,若有人這樣問候一聲,那便成了最平凡的幸福。

  此刻,顧懷豐亦不例外。他微笑應道:「是了,回來了。」一雙眼眸里,璀璨如星,儘是溫柔與繾綣。

  這樣的對話雖普通無奇,但這一剎那,他倒希望,以後若能每日如此,那就好了。

  起了這個念頭,顧懷豐心頭一怔。二人有了肌膚之親,雖然阿秀說她忘了,但他不會忘,亦不敢忘。如今歸家了,總該要對一個姑娘家有個交代的……

  如此之下,懷豐面起緋紅,微有赧色。他正欲開口袒露心跡,阿秀卻道:「大人,我有一樁要事相告。」

  懷豐見她陡然變得凝重,不由一頓,問道:「何事?」阿秀也不遮掩,一股腦地將安州府近日會有水患一事說了。

  顧懷豐聞言,一時愣住。看阿秀篤定無比,他不禁喃喃疑道:「安州府境內的洛水今年共潰四處,早已安排徭役多加修補,如今入了秋,雨水過了,應該還好,阿秀,你為何如此……」

  說話之間,外頭有個小廝急匆匆跑來,口中喊道:「少爺,范大人來了,說有急事。」話音剛落,就聽一個渾厚聲音道:「晚山兄,大事不妙,洛水又決溢了一處!」

  顧懷豐面色怔忪,心底卻是震驚又駭然。他望著阿秀,眼底里儘是不可思議。

  「你是誰?」他問。

  作者有話要說:  顧大人的表白,又一次被掐滅了。。。大人,我真是對不住你!

  ☆、和尚

  這一回洛水的決溢之處,是在安州府下轄的一個郡縣內。當日夜裡,顧懷豐便和范晉陽一併去了那水患之地,一連半個多月,未回安州。

  水退之後,屍橫遍野。顧懷豐從未親眼見過如此多的死人,以至於他好容易有一時半刻的休憩,夢中都是不堪入目的慘狀。

  那些屍首,因為在洪流中浸泡太久,大多已是面目全非。一時間,惡臭不散,蚊蠅叢生。

  至於要如何處置這些屍首,顧懷豐無視其餘眾人反對,直接下令就地焚燒,免得再發瘟疫之禍,再牽連倖存下來的百姓遭殃。

  此言一出,諸人驚詫,憤然離席者不少。《孝經》有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何況,大周朝原先的應對之法,皆是直接挖坑,就地掩埋,從未開如此暴戾的先例。

  范晉陽看在眼裡,忍不住勸道:「人皆要入土為安,晚山兄,此法雖一勞永逸,但實在是……狠毒了些,還是留個全屍的好。」

  顧懷豐堅持己見,應對道:「子正兄,顧某亦讀過聖賢書。但今次之事實屬無奈,倘若因小失大,豈不一切皆前功盡棄?」

  他雖是個文弱書生,有著最迂腐的男女之防,但在朝堂官場之上,總有屬於自己的執念。他的老師,內閣元老賀大人,曾如此評價「懷豐是一把銳劍,不出鞘則已,一出鞘則露鋒芒」。

  范晉陽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他默默思索一番之後,卻只是沉默不語。顧懷豐雖是欽差,但此舉著實離經叛道,有違孝經。當今皇帝又是個最重孝義之人,只怕這回參他的摺子不會少。

  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據聞那場大火燒了幾天幾夜,直到下了一場秋雨,才漸漸熄滅。當地便有了個說法:這是老天爺看不過去,悲駭痛哭流下的淚水,只怕那個黑心之人會遭天譴。

  回安州的途中,顧懷豐亦聽聞了這個傳言。他只是一笑了之,雲淡風輕。

  這些無稽之談,他可謂是毫不在乎。可眼見著距離安州越近,他心底越慌。這心慌的源頭之處,正是阿秀。

  那日夜裡,初初聽聞洛水潰堤,懷豐心底震驚極了。不受控地問出那句「你是誰」,又後悔不已,他正欲解釋,卻見阿秀仍是笑眯眯地,不氣不惱。她未答他的問話,只是適時勸道:「大人,正事要緊,等你回來了,我再和你詳說。」

  她還是那樣的善解人意,顧懷豐生生覺得,自己真是越發不堪了。

  這些日子,他時常暗忖,江湖術士能人輩出,他只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眼界極淺,怎可隨隨便便質疑阿秀?豈不辜負了她的一片好心?

  懷豐打定主意,若阿秀真要開口和自己解釋什麼,那便不要她多做解釋,省得傷了她的心。如此一想,他心底好受許多,亦覺得渾身輕快一些,又有些歸心似箭。

  馬車剛入安州城,就被攔了下來,顧懷豐問是何事。

  外頭隨行的衙役稟道:「大人,有個和尚嚷嚷著要見欽差,說什麼有要事相告。大人莫要擔心,我們且將他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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