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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昨日皇帝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往事無意義,望國公寬心,朕亦寬心」,可三人成虎,誰知那皇帝的疑心什麼時候又會起了。

  何況,他對著文墨能說放下,可對著皇帝,心底總是有著怨憤的,倒不如避開,一勞永逸。

  他嘆了一聲,轉身欲往宮外走去,正好就遇著禮親王探尋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眼,互相比了個請的手勢。

  從永安門出來,含光門街上稀稀拉拉的人,都是準備回家過年的官員,兩人行走其間,愈發覺得蕭索。

  「國公,你乃大周朝的棟樑之才,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令我欽佩不已,何不留在朝內建功立業?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莫非——國公還在介懷過去?」

  季堂眉頭微蹙,但他很快隱下心中的不快,偏頭看向旁邊那人,他的目光深邃幽黯,很想看出什麼來。

  孝瑜迎著打量的目光,笑意爽朗,一派坦蕩,他作揖道:「若我說錯了話,請國公多多包涵,我只是覺得可惜了。」

  季堂亦笑:「不瞞王爺,微臣如今只想是卸甲歸田而已,無關其他。王爺才是一身的好本領,必不會被埋沒。」

  東風蕭蕭,輕輕撩起二人的衣角,又吹動脖頸處的毛邊,像是首嗚嗚咽咽的哀歌,季堂正色作了個揖。

  「王爺曾多次相助過微臣,恩德不敢忘。他日,微臣只是一介布衣,若有王爺用得到的地方,自當竭力。」

  二人的交談,被風吹散成一個個支離破碎的音節,落在空中,旁人自然也聽不見了。

  除夕之夜,天上雖無銀月,只得幾點殘星,可宮裡依然是燈火通明,宮燈飄搖,明珠耀眼,很是華貴。

  家宴照例是在崇熙殿,太皇太后的身子已經大不如前,她只露了個面,坐了會,便由寧貴嬪攙扶著往外走,剩下帝後二人首座,底下是幾位王爺王妃,再往下是宮中的幾位妃嬪和皇嗣。

  太皇太后步履蹣跚,他們走得慢,可一路未停,唯獨經過賢昭儀和得月公主時,她頓住步子,問了好些得月的近況,又道:「昭儀,得了空,帶公主來哀家這兒轉轉。」

  得月梳著丱發,歪著腦袋,呆呆看著眼前幾人,臉上有些害怕之意,而賢昭儀摟著她,口中稱是,眼角的餘光不自覺地看向上座那人。

  文墨正好能捉到這束餘光,裡面帶著些害怕和祈求,再看向另外那人,只見她緊緊扶著太皇太后,額首低垂,隔了些距離,面色看不大真切,但依然能感受到此人肩頭微微顫抖之意。

  當年,文墨尚未做母親,所以對著剛出世的得月素手無策,便賜給賢昭儀撫養,如今,孩子的親身母親回來了,想見但不能見,此間之苦,她亦能體會一二。

  如此一來,實在兩難,文墨就不知該如何辦才好了。

  宴罷,幾位王爺府上依次告辭,而其他幾位嬪妃,也不敢在這一日爭風吃醋,按著老規矩,皇帝就該和皇后在兩儀殿內守歲。

  文墨的身子已經很重了,重到得撐著長青的手才能站起來,她想了想,道:「要不,皇上今兒個找旁人陪著守歲?臣妾這身子,實在熬不住啊。」

  新蕊和含槐正要上來攙扶皇后,被長青屏退了,他扶著她一點點往外挪,冷麵哼道:「規矩,壞不得。」

  回兩儀殿的路上,文墨向長青提起方才的得月公主一事,詢問他到底該如何定奪。她眉頭緊皺,是個感同身受、很是苦惱的樣子,長青看在眼裡,不由淺笑,未做回答。

  待下了轎攆,長青不捨得她走路,便將她打橫托起,一路抱回暖閣的軟榻上。

  文墨只得又問一遍,他屈指敲了敲她的腦門,長嘆一聲「果真是變笨了」,似有無限惋惜。

  見她冷眉,橫了一眼過來,長青才攤手,道:「當年是朕下得旨,怎麼能說改就改?若不是你心軟,朕必然是不會撤去禁令,所以,現在這滋味,也只有她自己受著了。」

  「且依朕看來,昭儀為人敦厚,得月在她身邊,朕很放心。那人城府極重,又是個狠心的,若得月跟著她,只怕學不到什麼好。」

  文墨不料他會說起這些,她倒是一怔,輕聲狐疑道:「莫非,真變蠢了?怎麼連這一茬都想不到了?」

  長青點頭,文墨作勢要打,被他一把捉住了,又指了指她隆起的腹部,笑道:「墨兒的才學,定然都被這個小傢伙汲取去了,他定然是個極聰明伶俐的,只怕朕都比不上他。」

  兩人相擁著說笑了會,還跟其他父母一樣,暢想著腹中孩兒的模樣,擬了好些個名字。而為了打發時間,兩人決定下棋對弈,號稱要一決勝負。

  可沒過多久,文墨嗜睡的勁頭就上來了,她每每落下一個子,就呵欠連天,到最後,徑直單手托著腮,打起盹來。

  長青手裡還拈著枚棋子,此時哭笑不得,便喚人進來伺候文墨先梳洗睡下。這個新年,他終將一個人在殿內枯坐到子時。

  無聊之下,長青披著大氅,去了承天門的角樓。從那裡,能看到外頭溫暖的萬家燈火,還有漫天璀璨的絢爛煙火。

  寒意瑟瑟,他負手而立,難得有心靜的時候,就聽身後響起沙沙的腳步聲,長青微微蹙眉,並沒有回頭。

  一個攏著純白披風的人款步上前,微微福身,見了個禮,道:「皇上,夜裡風寒,小心身子。」聲音嬌俏,有些熟悉,他想了半晌,也不知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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