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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二人止住爭辯,看著鄰桌那人,見他著雪青暗紋直身,頭戴四方平定巾,是個儒生打扮,不由好奇道:「那你倒是說說看?」

  那人抖開手中摺扇,留下「莫談國事」四字與一錠紋銀,翩然離去,只剩那三人面面相覷,倒不知遇上個何等出手闊綽的人物。

  他們遇上的,正是無所事事到處閒逛的季堂,因這些天朝廷內混沌,他不過每日去都督府應卯,其餘時間都是隨便打發。

  季堂邁出茶樓,輕搖摺扇,還是忍不住搖頭暗嘆,朝堂變成如此,難怪人心惶惶,倒不知這皇帝該傷心到何時?

  其實,若較真論起來,誰做皇帝,於他而言,又有何差別?換來換去,都是他林家的天下罷了。

  季堂茫然四下張望,見人來人往,忽然就不知身在何處了,這般大好繁華的世間,難怪都想法設法的搶呢!

  他復又長嘆一聲,輕搖摺扇,步行回了龐府,熟料季堂剛跨進正門,就見個著寶藍長衫的青年迎出來,手舞足蹈地拉著他,歡喜道:「四叔,歸之先生來了,在書房等你呢,你倒是快點啊!」

  季堂唬了他一眼:「多大年紀了,還這麼大驚小怪,沉不住性子?」紀元撓頭訕笑,偷偷撇了撇嘴,又趕忙將季堂拖去後頭。

  綠蔭郁蔥,流水滴答,而寂靜的庭院中間,立著個月白綢衫之人,此時負手而立,對著淙淙流水出神。牧秋還是那麼的白,襯得人俊逸脫俗,好像歲月從未在他身上留下何痕跡。

  季堂過了月門,拱手道:「歸之,久等了,稀客呀。」李牧秋聽見聲音,緩緩轉過身,亦拱手作揖:「國公,歸之今日叨擾,討杯好茶喝。」

  二人進來房內,對坐於案前,下人端上茶後靜靜退去,室內靜謐,案上雕花金爐熏煙裊裊,沁人心脾,甚是雅致。

  「國公,從金州至祁州,你這室內用得香可都不曾變過!」牧秋輕笑,端起茶盞啜了一口。

  季堂猛地被他一提,不禁感嘆道:「是了,不想我與歸之也認識了有——」季堂還在心中默默估算,就聽對面那人微笑答道:「長樂十四年的冬日,歸之第一次見到國公,到如今景祐七年,也有十年了。」

  此言一出,季堂一愣,情不自禁地愕然:「居然十年了?!」話中似有無限嘆息和感懷,又不知想到什麼,他鳳目微微上挑,露出個歡愉的笑來,眼角隨之起了些細細的皺紋,像是條調皮的魚兒停在眼梢之上,他搖搖頭:「果然要服老,以後這天下還得靠你們。」

  牧秋放下茶盞,斂色拱手道:「國公輕言了,今日我來,正是對國公有事相求。」

  「哦?」季堂挑眉,「不知何事可幫歸之的?我若能幫到,自當盡力而為。」

  牧秋賣了個關子,指著頭上那枚束髮玉簪,顧左右而言他:「國公,憑你的眼力,可識得這支玉簪產自何處?」

  季堂抬眼打量過去,這支玉簪晶瑩透亮,是個極好的成色,他微眯著眼,猜道:「莫非是平丘所產?」

  牧秋點頭:「正是,此簪乃歸之弱冠之年,臨夏所贈。」

  甫聽到「臨夏」二字,季堂身形猛然一滯,眸子微縮,他狐疑地看著眼前這人,除了禮親王偶爾會透露些消息,已經甚少有人會主動在他面前提到文墨,倒不知李牧秋今日打什麼主意。

  牧秋看他這樣,唇角淺笑:「不知國公是否知道,臨夏因牽扯淑貴妃溺死一事,如今已被禁足宮中一月之久了?而且,聽聞皇帝這次出京,也並不打算帶她一道。」

  「莫非,是臨夏有事相求?」季堂擔心文墨在宮中有何不便,遂托李牧秋帶話,故此直接這樣問明。

  牧秋搖頭:「不是臨夏相求,而是歸之想問國公,是否願意救她?」

  季堂聽到此,便知他話中有話,此時只當不解,順著道:「歸之這話到底何意,季堂倒不甚明了。臨夏性子雖倔,但絕不是個無故坑害人命之人,待皇帝查明了,自然就會赦免禁足之令,談何救不救呢?」

  牧秋指尖蘸了點茶水,在案上寫下一個字:「國公與臨夏之間到底如何,歸之是看得清清楚楚,卻不知國公是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倒不如趁此機會……」

  那個字微微閃著光,是個最蠱惑的所在,若是做了,他和文墨之間還有一線希望,若是不做,那此生就是連見都見不上了,可今時今日之境……

  季堂蹙眉抿唇,不停摩挲著旁邊那隻青花壓手杯,一瞬間各種心思翻覆,可到了最後,他終緩緩搖頭:「今日之事,我只當做不知,其他的,抱歉,季堂愛莫能助。」

  以文墨為餌,牧秋原本是胸有成竹,此刻聽對面那人婉拒,倒是一愣,轉而一想又明白了半分,他莊重起身作揖:「多謝國公,歸之告辭了。」

  季堂未曾留他,他踱到庭院之中,看著這朗朗晴天,卻不知今日這局,自己到底押對了,還是錯了?除了文墨,他還有身後一大家子,談何容易呢?

  且說牧秋從平康巷內出來,閃身進了輛不起眼的馬車。

  馬車一路過了幾條巷,到祁州城最為繁華的街上,在個門頭寒酸之處停了下來,匾額上僅書「文館」二字。牧秋掀簾而下,徑直往裡去。

  一路向他恭敬作揖之人絡繹不絕,牧秋亦一一回應,時而停下閒聊兩句。到了最里那間陋室,牧秋才停步敲了敲門,聽得裡頭有人應,他推門而入,哂笑道:「他沒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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