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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抱著人上了車輿,命速速回驛館。等離遠後,他又四下看了又看,待確認安全之時,一直繃著的臉才鬆弛下來,悄悄道:「墨妹妹,快醒醒,沒人了。」
一旁躺屍狀那人,幽幽睜開眼睛,一雙眸子滴溜溜的轉了轉,這才撐著坐起來,呼了一口氣:「殿下,可還滿意?」
二人對視,在車上無聲大笑。
原來他們早就發現魏子敏在驛館外偷偷摸摸,不死心地還是企圖對文墨下手。無憂便偷偷找來文墨,說服她合演了這場好戲。
如此一來,魏國欲對周國公主企圖不軌,現今的姜皇又最重視禮儀倫常之事,自然會覺理虧,便可逼得西姜處於下風,以便大周得利。
但二人只笑了片刻,文墨就浮現憂色:「殿下,這回用的是公主名號,不知會不會對公主名聲有虧?」
無憂面上一沉:「墨妹妹,你不在皇家,不知我們的身不由己。其實,」他頓了頓,嘆道:「在出使前,父皇便暗示我,若是不順遂,便安排妙陽遇險。現在,我們少布了一個局,順水推舟罷了,倒是委屈你了。」
文墨記起妙陽提及皇宮時臉上的那份落寞,她一怔之下,只覺得渾身冰涼。為了家國利益,親身父親也會至自己的女兒於不顧,這是什麼吃人的地方?
再轉而一想,先前未怕泄漏風聲,她還從未知會過妙陽與季堂,不知他二人如今會所做何想,文墨心底便隱隱有些擔憂。
回了驛館,妙陽便已知曉此事,她臉上笑容清淺飄渺,見文墨束手無策又惴惴不安,反倒寬慰起她來:「墨姐姐,不必擔憂,不過是名聲罷了,我堂堂大周公主,誰又真的敢說我半分?」
文墨只覺得越發過意不去,妙陽卻道:「姐姐,他們必然還會對你身份有所懷疑,百般試探,我說些自己的事情給你,免得露餡。」文墨點點頭,任由她慢慢道來,並一一記下。
待得知龐闕回到驛館,文墨心中躊躇萬分,不知該如何面對,深怕他責罵。她正在屋中來回徘徊之際,卻聽他來尋自己,文墨心下一喜,忙開了門。
如今她換回了女裝,是無憂提前讓人備下的,季堂一愣,面露訝色,復又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也不進屋,只開口道:「如今多有不便,我只說一句,你假冒公主之事,若是被西姜發現,便是死罪,自己多提防些。」
眼見著季堂風塵僕僕,卻還惦念自己,文墨心中無比熨帖,她扶著門框,點頭道:「你自己也小心些。」
季堂「嗯」了一聲,正欲轉身離開,她忙輕喚問道:「季堂,你不惱我?」
那人停下身子,笑道:「是惱,以後不准再冒險了,我會擔心。」這句話,沁到文墨心裡,甜如蜜。
翌日,無憂在西姜君臣面前怒斥,慷慨陳詞,激昂不已,他說到公主失蹤,深陷安危之際,捶胸頓足,悲憤難耐,而說到幸得及時解救,又長嘆一聲,神色方緩。
這番話,讓西姜眾臣毫無還手之力,顏面盡掃,姜皇更是臉色煞白,朝魏子嘯瞪了好幾眼。
接下來的兩國商談,西姜自覺理虧,落在下風,大周一路披靡,順遂不已,最後姜皇下國書,甘願稱藩。
最後一日,姜皇於宮中設宴,招待大周皇子、公主並諸位大臣。
臨去前,文墨去看妙陽。
妙陽這幾日鬱鬱寡歡,像丟了魂似的,此刻卻仍強作歡笑。文墨心下一疼,她是大周的二公主,降生時天現祥瑞,是最得聖寵的妙陽,可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比自己小的丫頭罷了。
文墨腦中有了思量,她促狹眨眼問道:「公主,今日我要為你將名聲贏回來,讓你成為這世間男子仰慕之人,你怕不怕?」
妙陽目光輕閃,笑道:「臨夏,就算不是為了我,為得這天下的女子爭口氣!」
西姜皇宮燈火通明,姜皇將宴席擺在殿外,周圍拱著碩大的幾十顆夜明珠,透著明光,美得耀眼,此刻涼風習習,繁星點點,不甚美景,令人心曠神怡。
無憂、文墨、龐闕等人見完禮,依次坐下。
因這回兩國交戰,西姜完全處於下風,所以眾人憋著勁地,想要找他們麻煩。
果然,他們墊子還未做熱,那邊果然就有人開始發難:「周國還真是禮儀淪喪,堂堂公主竟能拋頭露面,笑話笑話,天大笑話。」
說話之人,是個白髮常服老人,捻著鬍鬚,悠悠哉哉,正是西姜太保范淵行,在朝中威望極高。
姜皇正要出來和個稀泥,熟料文墨笑意盈盈,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妙陽行得正,坐得端,有何所懼?倒是貴國雖號稱禮儀之邦,可依妙陽淺見,心術不正、為老不尊者可大有人在。」
范淵行氣急:「黃口小兒,胡言亂語。」
文墨笑答道:「耄耋老人,口不擇言。」
范淵行氣得登時拍桌,欲要離席。文墨似意識到失言,以扇掩面,露出彎彎眉眼,似笑非笑,微微福身,道:「陛下,妙陽一時失言,望莫見怪,玩笑罷了。」
她今日著了條翡翠色長裙,清新明亮,頭上那柄珠釵流動,於明珠映襯之下,格外動人。
西姜其餘人有心找回顏面,又有一著絳紫官袍人起身作揖道:「敢問妙陽公主,師承哪位?」
見他彬彬有禮,文墨亦收斂許多:「天地君親師,皆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