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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強龍不壓地頭蛇,罷了,不讓你難做,我這個隨侍,也只好勉為其難跟著去一趟。順便,看看他們打什麼主意。」她眨眨眼,一副你承了我情的模樣。

  看她如此嬌憨,季堂只覺越發好笑,見案上攤著紙筆,知她每日裡寫東西,便又問道:「今年手上的新傷可好透了?」

  她舉起青蔥十指,看了又看,似有不滿:「嘖嘖,我這雙手,可是為了國公爺受了兩次罰,居然如今才想著來過問?」說著,又怨念地剜了他一眼。

  季堂啞口無言,卻又滿心歡喜,他雖能上陣殺敵,卻敵不過這人的伶牙俐齒,輸得是心甘情願。

  當夜,季堂只帶文墨、邵源二人,去了魏府,文墨隨他坐在車裡,邵源在車外。為了避嫌,文墨縮手縮腳,離那人恨不得八丈遠。季堂不由得好笑,問道:「怎麼,你還怕我?」

  文墨一愣:「原先是,現在……」

  「現在如何?」這話反勾起他的好奇之意。

  文墨狡黠偷笑:「自然是——要你怕我。」季堂越發無奈,自己靠了過去,將她擁在懷裡。

  魏府門口是魏子嘯親自迎接,寒暄幾句,便將幾人迎了進府。

  宴席設在花園中,正中間有一汪清澈水榭,亭台樓閣,重巒疊嶂,一剎那竟以為到了煙雨江南。季堂稱道「魏府好景致啊」,那邊廂只說客氣客氣。

  幕天席地,眾人臨水而座,魏子嘯首座,季堂左手上座,文墨、邵源立於他身後。魏子敏坐季堂對面,想到那日文墨倔強的模樣,勾得他心癢難耐,一雙眼睛直愣愣的往她身上看去。

  魏子嘯見弟弟那樣子,雖有不悅,但仍面色如常,吩咐道:「快給龐將軍的二位隨侍看座,莫怠慢了。」

  季堂也不客氣,示意二人逕自坐下。

  席間,魏子敏向文墨敬酒,季堂忙替她攔下,喝了一杯酒,可那魏子敏端個酒盅,呆呆傻傻的,竟然直接湊到文墨身邊,季堂鳳目微挑,正要發難,見文墨擺手,示意無事,便暫壓下心中憤憤之氣。

  文墨心中雖惡寒,但見他如此伏小做低,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又有那魏子嘯幫襯著替他說話,她更是不願季堂難做,也就含混過去,喝了那杯酒。

  席罷,魏家兄弟更是親自送他們出了府,一派賓主盡歡之意。

  回驛館路上,邵源仍在外頭,留二人獨處。文墨坐季堂身邊,伸手扶著他,見他臉色蒼白,不禁嘆氣:「何不少喝些?」

  這話說完,她便痴痴一愣,忽然想到初到金州時,在府上的那場醉酒。那一日,她在前院東廂房裡,第一次見到了他。原來真有所謂緣分在,這樣想著,心中愈發愉悅了,她勾起嘴角,淺淺笑起,偏過頭認真看他。

  季堂閉著眼,呼吸清淺,這幅安靜的模樣,令他少了那股子凌厲,連臉上稜角都不那麼分明,柔和許多,只有眉頭微蹙,他這樣子,眼角便起了細紋。

  她伸手撫了上去,指尖清冷,輕輕滑過,心中喟嘆。

  猝不及防,那隻手被季堂一把握住。他喝過酒後,手心熱熱的,似嫌棄道:「真涼。」

  文墨氣急,便欲抽手,誰知道他握得更緊,兩人你來我往,倒像是在逗趣了,文墨認輸,只能由他牽著。

  季堂還是閉著眼,想了想,嘆了口氣,道「臨夏,可是覺得我老了?」語氣酸澀,似在自嘲。

  文墨沒有接話,一時只聽車輪咿咿呀呀之聲,不知過了多久,季堂已靠在她肩上,昏昏欲睡,她這才低聲應道:「沒有,不知為何,我只是忽然有些心疼你,這些都是你的過去。」

  季堂身子微顫,心中一怔,壓在心底久遠的記憶撲面而來。這輩子到現在,只有母親曾抱著他,開口對他說過:「闕兒,娘親心疼你。」那時,他從南蠻回來,雖帶了一身傷,卻還是龐府四公子。

  如今,一晃這些年,他失去了父親、兄長,也再找不到娘親。

  這句輕嘆,宛如首哀歌,落在他心尖上,慢慢滲進心頭,盪起化不開漣漪。他閉著眼睛,靠上那人肩頭,聞著熟悉的氣息,任憑思緒翻飛,只感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文墨另一隻手覆上他的眼睛,他睜開雙眸,眼前漆黑,眨眼之際,睫毛滑過手心,痒痒的,她柔聲道:「你別睜眼,聽我說。」

  季堂復又閉上雙眼,握著她的手,只聽她娓娓道來。

  「你之前不是問我,怕不怕你?」

  她頓了頓,自顧自接著道:「原先我們家幾個可是都怕極了你,更是在背後偷偷喚你冷麵煞星!」文墨自己說完,都忍不住笑了,季堂便捏了捏她的手,似是回應。

  「季堂,我自小都愛看些渾書,那些書里寫得最殘忍的,莫過於是英雄末路。」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喊他。

  「去年夏日你吐血之後,我曾遇見過一次額……你夫人,聽聞你身子不大好,忽然覺著,你其實也不過是個普通之人,也有這樣落魄一刻,我心裡便有些難受,就覺著心酸了。」

  後來,你也知道的,我與先生偷去看你,也不知怎地,便會將你放在心裡,也會慢慢地就想到你。」

  文墨聲音越說越低,最後那句只有她一人聽見,車上一時靜謐。

  季堂心中無比熨帖,他握住覆在眼眸的那隻手,放在唇邊輕吻:「臨夏,就算我真到了末路,也會留著一條命來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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