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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文遠如還在和龐闕寒暄,文墨鼓起勇氣,又抬起頭,她想知道心底里這陣慌亂到底是什麼。
面前這人長她許多,容顏雖清雋,卻也留下了經年風霜的印跡,更多的應該是種英武之氣,原先覺得他氣勢過於凌厲,現在倒是覺得與他這番年紀正好相配。
文墨還在偷偷打量,季堂似是感應,他側過臉來,恰巧又看了她一眼,似有些狐疑之色。
兩人一怔,文墨偏過頭去,不再看他,心裡居然會有種被抓包的竊喜之意,她的嘴角彎起,露出清淺的一抹笑。
婦人們便被領進了後頭花廳,遠如攜兩子進了前廳。
因前段時間金州局勢緊張,文墨和幾家小姐們很久沒見了,如今聚在一起更是閒坐不住,便結伴去了花園。
龐府園子裡,半彎的池子邊柳樹已經成蔭,池中水光盈盈,如今還養了些紅鯉,正巧有下人在餵食。幾人走上前,接過漆盒,靠在欄杆上,一人丟了幾粒下去,立刻引來一群魚,惹得一陣歡笑。後廳里那些大人聽了這些笑聲,也說要出來看熱鬧,夏氏便引了他們出來。
過了池子,開著幾株雍容華貴牡丹花,平丘此地乾旱,牡丹不易成活,這單單幾株,倒顯得名貴了些。走近一嗅,芳香沁脾,或粉色,或白色,或紫色。正巧有隻黑色彩蝶飛來,停在一株上頭。
文墨躡手躡腳得走過去,低頭伸手去攏,大人們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小女兒情態。
夏桃卻一怔,那張側臉,不正是日日在她夢裡晃蕩的麼,一起出現的,還有那個叫李牧秋的男人?再看那雙微攏的雙手,白淨素潔,不正是靠著府里一瓶瓶上好的膏藥還有珍珠粉養起來的麼?
這一切,她忽然覺得有些刺眼。
文墨幾人結伴,拾級上了假山,站在亭中,遠山之色美不勝收,眾人皆醉,一時竟沒人說話。
一丫鬟過來,福了福,湊文墨耳邊道:「墨小姐,我家老爺房中有請。」文墨一怔,剛要開口問是何事,那丫鬟扭身就跑,也不說其他,更不指引。
好端端的請她做什麼?還是去他房裡?文墨心下不明,莫不是要說什麼緊要地事?她想到剛才兩人的對視,忽然生出些期待,還有些害怕來。
見四下無人注意,文墨下了假山,繞出花園,憑記憶,一路往後頭走去。說來也奇怪,一路走來,偌大的府里竟四下無人,莫非他把人都支開了?
房門虛掩著,門口並無候著的丫鬟,她敲了敲門,無人應答,於是想了想,便輕輕推開門,並未立刻走進去,只站在門口。那股淡雅的清香飄來,入眼還是那個八寶如意瓶,上頭插了幾株新摘的白海棠。她探了探身,隔著臥室的那道珠簾,一動不動的垂著,連絲風都沒有,裡面看不清楚。
她又試著喚了幾聲,心中一滯,方覺不妙,若是被人看見,這才是真叫說不清楚了,於是忙轉身離去。沒想到怕什麼就遇見什麼,穿過抄手遊廊,竟迎面遇上幾個龐府的丫頭。
她避無可避,那丫鬟們也是一愣。這條道,通往的,只有一個地方,那個盡頭的房門敞著,眾人皆是尷尬。
文墨故作鎮定,說自己瞎逛,誰知就走錯了路。她又問去花園的路在哪兒,這幾人雖狐疑,但還是派人領她去了。
見花園裡還是她走的時候那副熱鬧模樣,文墨不禁心裡鬆了口氣,她心中存了疑,於是抬頭看向夏氏那邊,她今日環佩珠釵,一身俏麗,正與旁人說著什麼,一臉笑容。
文墨心裡盤算,不禁一凜,又返去亭中找其他人。
這事過了沒多久,正當文墨都快忘了時,一日荷香滿臉難色,吞吞吐吐之下,終於說:「小姐,你可聽說了?」文墨搖頭,自教訓過幾個嚼舌根的丫頭之後,再也沒人敢在她面前說什麼。
她心下一頓:「什麼事,說吧?」荷香想了想,撿了要緊的說。
說的就是文墨與龐闕的事,如今金州城裡都在傳,說文家的大小姐還未及笄,便想著與龐將軍怎樣怎樣,還偷偷跑去將軍房裡……
荷香說到這裡,見小姐臉色黑沉,便不敢再說了。文墨大怒,她自然可以想像外面傳成了什麼不堪的模樣,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如今毀得連名聲就快都沒了。
文墨能知道,文氏夫婦自然也聽說了事,當下勃然大怒,叫她過來,仔細盤問。文墨想了想,便將早就想好的說辭拿出來,將那日有人鬼鬼祟祟請她去龐闕房裡的事情和盤托出,卻隱了她和夫子偷去的事情,末了義憤填膺的補了句,不知是誰要害她呢。
文遠如將信將疑,還是讓人拿了戒尺過來,又將她痛打了一頓。
如此一來,文墨只好又開始養傷了。
文府能知道這些閒言碎語,龐府自然也會。
季堂坐在案前,聽著底下人一字一句的複述著,眉頭微蹙,手指在案上輕叩,心下立時有了計算。
他喚張伯進來,吩咐幾句,張伯一愣,竟猜不到他想做什麼。
第 20 章
眼前這位婦人,約莫四十五六的樣子,打扮端莊,髮髻妥貼,妝容素淨,問一句,答一句,不卑不亢。聽了這次找她來的目的,亦沒有驚訝之色,想來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
季堂非常滿意,他點點頭,手攏在唇邊輕咳一聲,道:「有勞趙嬤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