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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愣愣看著這樣的自己,忽的,衛薇低頭在化妝包里翻出卸妝液。
將剛畫好的妝通通卸掉,鞠了捧清水,她狠狠洗了把臉。
再抬頭,鏡子裡的自己,滿臉是水。
那些水珠掛在眉角眼梢,順著雙頰滴下來,有點像淚,卻襯得那張臉乾乾淨淨。
衛薇眨了眨眼,心底泛起一絲鈍痛,絞得難受。
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氣,卻仍是疼,還很澀。
這種疼、這種澀伴隨著她,深深烙在衛薇的心底,謂之「失去」。
從離開的那天,不,從離開陸崇文的那一刻起,衛薇就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那個夜裡,她蹲在十字路口不停的哭,哭得不能自已,哭到恨不得昏厥。她多想回去,多想立刻轉身回去,飛奔到他的身邊、他的懷裡,再好好吻一吻他,再好好抱一抱他,最後再喚一聲「崇文叔」,可是,她是那樣的難堪,她是那樣的卑微,她甚至卑微到連愛他的資格都沒有……除了抱緊回憶,她什麼都沒有。
那個時候的衛薇一無所有。
所以,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堂堂正正回來。
只有衛薇自己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走到現在,才真正走到他的面前。
她那麼努力的讀書,那麼拼命的工作,她所做的一切,她所受的辛苦,不過都是為了更靠近他一點,甚至不惜換了專業,只為了能在他的領域裡,能有一天被他看見。
如今,終換來這樣一個機會,一個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機會。
只是,真的要去見他,衛薇才知道自己有多畏怯。
她就像一個孩子,要將自己在的所有坦露在最親愛的父母面前,她怕他罵她,又怕他對此不屑一顧,更怕他將她忘了。
若他忘了她……
衛薇腦子裡嗡嗡的響,她的眼底淌著些紅。
再埋頭洗了把臉,認認真真擦乾淨,衛薇轉身走出去。
回到包間,劉廠長不在,旁邊人解釋說:「廠長剛下樓去接陸董了。」
聽到這兩個字,衛薇抿著唇坐下來,其他的聲音她已經聽不見,她心跳的有些緊,連呼吸都藏著惴惴不安。
衛薇低著頭,不自在的攏了攏耳邊的碎發。不過兩秒,她又將別在耳後的頭髮撥下來,隨意順了一順,也不知究竟想要如何。
她看上去莫名慌張,還有些手足無措。
直到現在,衛薇才知道久別重逢這四個字,有多麼沉重,沉重到她好想哭,好想逃。
可是,她又很想見他。
衛薇攥著手,坐在那兒,低頭等著那一刻。
*
陸崇文到的有些晚。
他下了車,對劉廠長有禮道歉:「對不起,先前有工作耽誤了。」
他這幾年很少來上海這邊,每次過來,總有一堆工作等著他親自處理,陸崇文忙的脫不開身。
劉廠長忙說:「陸董客氣了。」說著,又迎他進去。
有服務生在前面引路,再替他們開門。
劉廠長率先進去,陸崇文略落後一步,助理則跟在他後面。
包廂里已經坐了不少人,見他來都連忙起身。
陸崇文是見慣應酬場合的,這會兒沖他們淡淡笑了笑,由前面的劉廠長替他一一介紹。
「這是我們廠負責技術的老張,這是我們廠負責……」
陸崇文有禮貌的一一握手,然後轉到主位旁。
那邊有位女士低頭坐在那兒,走在前面的劉廠長邊走邊介紹:「陸董,這是我們從國外請的專家,衛薇衛小姐。」
陸崇文微笑的唇角慢慢抿直,抿成一條直直的線。
到了這時,衛薇的心亦繃緊到了極致,她終於敢轉過身來,正視著他。
先前,從門被推開的那一剎那,她就牢牢定住了,她根本不敢抬頭。
她聽著男人不慌不忙的腳步聲,聽著他輕輕的和那些人說「你好」,然後慢慢的靠近她,她的心越纏越緊,越纏越難受。
為了這一刻,她歷盡千辛萬苦,她等了太久太久。
而現在,終於要見面了,也終於要解脫了。
衛薇心撲通撲通狠狠跳了一跳,手不由自主的、悄悄背在身後攥起來。
她起身,正視著陸崇文,正視著他的眼睛。
面前的男人好像還是那樣,他站在那兒,便是慵懶而閒適,只是隨著歲月的積澱,舉手投足間,多了份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儒雅,像是一味沉釀的酒。男人的那雙眼在歲月里愈發深邃且幽暗,就是一個吸引人的漩渦,只看一眼,就會讓人甘願沉淪進去。
某種異樣的情.潮在心間悄悄流淌,衛薇開始緊張,開始不安,她的心忐忑而飄忽,卻找不到停泊的岸。
她努力望著他,陸崇文亦直視著她。
只是,他面容平靜而雋永,沒什麼驚訝或者意外的表情,從他的眼裡,衛薇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自己。
這個念頭一起,衛薇心跳得越發慌。
下一瞬,陸崇文伸手,淡淡的說:「衛小姐,你好。」
衛薇腦海里是暈的,她機械的握住他的手,唇角囁嚅著說:「陸董,你好。」
很快,這個人便鬆開手。
衛薇的手裡一瞬就空了,只能輕輕垂在身側。
陸崇文脫下大衣,遞給服務生,然後落座。
兩個人的位置恰好相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