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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英知施施然拖住她的手,順勢也站起了身:“都這個點了,還看什麼奏摺?明日我就要走了,好好陪我用頓飯。”

  謝安猶豫,李英知鬱郁:“本君總算是感同身受那些後宮失寵妃嬪們的心情了。”

  謝安忍俊不禁。

  李英知冷艷地乜她,還嘚瑟上了是吧?

  謝安踮起腳來,啾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嘻嘻道:“主父莫惱,我陪你便是。”

  “……”李英知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思忖著究竟是誰教這丫頭來這一招的???

  為給李英知送行,老管事熱熱鬧鬧地備下了豐盛的一桌酒菜。謝安才坐下,忽見白霜神色匆匆進來,看看謝安又看看李英知,謝安咳了聲道:“但說無妨。”

  白霜看李英知神情無異地給謝安布菜,便道:“少夫人府中遣人傳話,說是有貴客登門,請少夫人速速過去。”

  謝安乍一聽那少夫人的稱呼沒一口水噴出去,忍了半天勉強強迫自己適應下來:“今日我不見客,管他是誰請他明日再來。”

  李英知倒是不甚在意,擱下筷子:“你先別忙著拒客,若是朝中出了要事呢?”他轉而問白霜,“去問問來者究竟是誰?”

  白霜領命而去,不多時前庭忽然一陣喧囂擾動,隱約摻雜著一人的大聲呼喊,李英知蹙起眉來:“何人喧譁?”

  不經通報敢擅闖他邵陽君府,最重要的是還敢打擾他難得與謝安的同桌用膳,李英知冷颼颼的臉色直逼數九寒冬。

  謝安起初慢悠悠地吃著李英知剝給她的蝦,忽而聽清嘈雜中某一道聲音,臉色陡然劇變,霍然站起身來。

  來不及躲閃,一道疾影直殺到二人跟前來,白霜與白露在旁欲攔又不敢攔,那人鶴髮玄衣,長須飄然,一聲暴喝宛如雷動:“孽徒!!!還不速速出來受死!”

  謝安面如死灰,嘴唇哆嗦幾下,戰戰兢兢道:“師、師父……”

  李英知亦是詫然起身,看樣子,這頓飯是吃不成了。

  ☆、第六十二章

  如果說當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謝安還有個怕的人,非她的教書先生——童映光不可。

  別看她外表光鮮篤穩,一派權傾朝野的權臣風範,小時卻是個實打實的皮猴子,為此沒少挨罰挨打。光童映光甩在她手心裡的板子數都數不清,乃至現在做了四五年的官,一見到她這嫡親師父條件反射般地脊梁骨抖了一抖,戰戰兢兢地迎過去:“師父……”

  李英知何曾見過這樣大氣也不敢出的謝安,心中好笑,可看她這束手束腳的模樣也猜出來者不善,定不是個好相與的,遂同她一起出了廳堂:“尊駕是?”

  謝安那一嗓子喊出去其實已點破了階下老人的身份,他是明知故問同時也變相地給自己刷些存在感,照應一下可憐巴巴的謝安。孰料來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一拐杖打在謝安腿窩裡:“你個孽徒竟還知道老子是你師父!我原以為你官做大了,心野了,給路邊的花花草草眯瞎了眼,便和這些個京中狗官們一樣忘宗背祖!”

  一拐杖下去,謝安渾身一顫,想是不輕,李英知看在眼中,比打在自己身上還要疼些。疼是疼,可謝安往日沒少挨揍這一拐子倒也不算什麼,只是童映光的指桑罵槐讓她心裡發虛。明著是罵她,暗裡一箭雙鵰將李英知這個京中狗官罵了進去。

  李英知何等精明,一句話就聽出來謝安這個師父很可能不待見自己。他心中沒有惱怒,只有愁雲密布,以眼下的情形看謝家乃至童映光這一脈都是梁帝的忠實擁躉,十餘年來為培養謝安這個梁氏遺孤費了不少力氣,只為著將來能夠撥亂反正,光復梁帝大統。如此一來,自己這個半路闖出來勾走了謝安的不受待見實屬常理。這不是最令他發愁的,最令他發愁的還是謝安,在她心裡自己那點分量,他還真沒那個自信敢與整個江山社稷論輕重。

  果不其然,童映光一通罵把謝安罵得半個屁不敢往外放,一眼看都不看李英知,只顧著哄她的難纏師父:“師父說得過了,學生在京中半點也不敢忘記您的諄諄教誨,本來打算等這陣子忙過之後就去淮洲看望您老人家。哪成想您老親自過來,事前也不通知學生一聲親自去接您。”

  “哼!難為你還有這個心!”童映光將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拄,面色稍緩。

  師徒兩人一來二去的說話,反倒將李英知這個邵陽君府的正牌主子給晾在一旁晾了個徹底。李英知懊喪之餘,敵不進我進,只能主動出擊:“童老遠道而來,想是一身風塵疲怠,正巧是飯點,若不嫌棄便留下來在鄙府用個便飯。”

  他這一番話可是將姿態放得甚低,本來以他先帝親封的一等公侯,令加中書令的身份,對待童映光這個無品無階的庶民完全不必如此卑微示好。只是愛屋及烏,謝安敬畏這個先生,他總不願叫她為難。

  “不敢不敢,老朽早聞邵陽君精於算計、錙銖必較的大名,這一口飯吃了指不定哪日要還一條命來。只可惜這粗淺道理老朽懂,有些豬油蒙了心的卻是忘了。”童映光說罷提著龍木拐扭身就走,留下手足無措的謝安與尷尬的李英知。

  也真虧得李英知這幾年被謝安磨平了些脾氣,指望著早些年意氣風發、年少輕狂之時膽敢有人當著面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通搶白他,早一個眼神下去將人丟進河裡餵了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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