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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

  謝安點點頭,臉龐上尚存一縷艷光,唇瓣卻蒼白得沒有顏色,一看即是酗酒留下的後遺症。

  “將它喝了。”李英知遞過茶碗。

  謝安吸了吸鼻子,接過一飲而盡,一碗清湯下去胸口作嘔的沉悶感稍稍消退了一些,兩邊的太陽穴仍是緊得發疼。她揉著額角,慢慢爬起來靠在榻頭,飛快地看了一眼李英知又低下了頭,過了半天,吶吶地試探著問道:“公子……我說了什麼胡話沒?”

  不打自招,一問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李英知淡淡睨了她一眼:“沒有。”

  “真的?”

  “真的,除了抱著我叫爹叫娘外,什麼胡話都沒有。”李英知表情無比真摯。

  謝安臉一松又一垮,扭曲得皺成了一團,自己居然抱著李英知喊爹??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李英知,看見他一張臉臭得和鍋底一樣,確定他說得應該不是假話。

  “不能喝酒,以後就莫要沾酒了。醉酒誤事這個道理,想來不需要我再教你吧。”李英知聲音那叫一個冷淡。

  他不說謝安都悔青了腸子,將自己埋怨了個千百遍,就算喝醉了也不能再這隻老狐狸跟前喝醉了啊!

  謝安懊悔著認錯:“下次再也不了。”

  李英知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見她酒醒之後眉眼裡仍是存著一絲鬱郁,不覺開口問道:“今日於你可是什麼特殊日子?”

  否則以謝安密不透風的心防,他很難相信她會放縱自己醉得一塌糊塗。

  “今日……”謝安的眸光平靜得如同院中沒有漣漪的湖水,蒼白的唇瓣動了動,“是我阿娘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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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的醉酒就像枝頭的一縷清風,掠過之後瞭然無痕。景西逗留了數日,久久沒有等到李英知答覆的回信,滿是信心的她也不免生出一絲不確定來。西京的局勢日益緊張,一觸即發,這個本該是皇位熱門人選的李英知兀自巋然不動,每日按時去衙署上工,出衙門就留在府中讀書練字,午後便叫來謝安拷問她一些詩書。

  景西坐立難安,她此番來找李英知並不全然是為了她自己,更肩負著田嬰交代的任務。李英知至今沒有表態,這讓魏博如何敢將籌碼押在他身上?

  等了兩日,等得她按捺不住要去找李英知時,從西京快馬加鞭傳來一個消息:北方突厥有意與大秦聯姻,將汗王與闕氏所處的公主嫁與大秦的邵陽君李英知。

  這個節骨眼上聯姻,並且指名道姓要將公主嫁給李英知,突厥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了。在諸位皇子之間,顯然對方提前一步認定了大秦未來的皇帝人選。然而同慶帝病得人事不知,這樁燙手婚事落了下來,砸得滿朝軒然大波,砸得鼎力支持太子的王謝兩族一腔苦水,無處訴說。

  突厥與大秦交戰百年,打幾年和親安穩幾年。這門親事不和,等於與他徹底撕破臉,然而此刻大秦群龍無首,並不是一個開戰的好時機;如果和,這將太子這個正牌儲君至於何地,王謝又怎能眼睜睜看李英知將外域勢力隆入麾下。

  所以和與不和,大秦都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景西得知這個消息時臉刷的慘白無比,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魏博武將之女,一個藩鎮與一個兵強馬壯的國家,李英知的選擇十分明顯。

  “范先生如何看這次的和親?”

  除了李英知的心腹外,書房中還多一個瘦小的身影,那就是充當書童的謝安。

  范無就不滿地看了一眼本該是“外人”的謝安,李英知執意如此他也不便多言,陰沉著臉道:“突厥狼子野心路人皆知,送來一個公主無非是利用陛下病重的機會進一步挑起我大秦內部不和,說白了,就是想找個理由開戰罷了。”

  “范先生說的在理,”另一個長臉書生樣的青年男子接過他的話。

  此人謝安見過兩面,是在東都任職的禮部司務,名為於蔓,性子慢說話也慢,二十七八的年歲說起話來和八十老翁一般,雖同為李英知效力,但與范無就兩人政見常有不和。果然只聽他拖著他那有氣無力的嗓子慢慢道:“只是,這突厥用意雖不軌,但若公子真娶了公主於眼下情勢卻是利大於弊,突厥是把朝著大秦的利刃沒錯,但這把利刃用得好了,自有欺敵萬里之效。”

  范無就冷冷道:“只怕這利刃沒用好,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不用,怎知不好呢?”於蔓反唇相譏,“當今太子孱弱無主,任憑王謝兩族把持朝政。縱觀整個大秦,世族當道,沉淤難行,不破如何能立?”

  “破?借用突厥的鐵騎來破,破的是國破家亡!”

  李英知觀戰不語,待兩人爭論的差不多了,他咳了一聲,卻是點了謝安的名:“謝安,對此事你如何看?”

  聽范、於兩人吵得正熱鬧的謝安沒個防備被點到,愣了一下,搔搔腦袋:“呃,謝安對朝政沒什麼接觸,就是想問一句,突厥是真要把公主嫁過來嗎?”

  ……

  一場爭論就此不了了之,事關重大最終拿主意的還是李英知本人,諸人散去,謝安自覺地跟著走出門,一腳才跨過門檻,李英知叫住了她:“謝安,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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