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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都的生活水平果然高出三界其他地方一大截啊,百姓出手也大方如斯,我抱著錢袋感慨萬分,這一袋金子放在人間也得燒上好半天的金箔。

  “兄弟,你這手可真絕了。”

  “那是,想當年我在東國做了一輩子的茶戲。唉,國亡得太快,我連妻都沒來得及娶。在上頭這手藝算是失傳了……”耳中不意鑽進茶肆里一段對話,中間夾雜著幾個熟悉名詞惹得我眼皮跳了幾跳,不由自主往裡走了幾步。

  往四下一搜尋,身側隔了兩張桌子在席上對坐的正是說話的兩鬼。

  “原來兄弟你是東國的,陛下這幾日逐個召見尚留在這裡的東國老鬼,你可知所謂何事?”儒冠單袍的青年男子放下觀賞的茶盞,好奇問道。

  低頭調茶的老者沒有抬頭,顎下長須微動:“你別說,這事倒也奇特了。按理說東國都亡了千年了,若非陛下喜歡茶戲老朽也該隨其他國民入得輪迴好幾世了。本已塵埃落定,突然間召我們去問東國滅亡緣由,可不奇怪嗎?”

  單袍男子按住旋轉的杯子,膝蓋直了起來微傾著身子:“坊間不是流傳說是東國最小的女公子痴迷了叛國弒君之人,親手逼死了自己的姐姐,後被那負心人給殺了,是個不得善終的下場嗎?”

  我去接小二遞來茶壺的手一抖,胖肚的陶壺在桌上砸了個粉碎,茶水飛濺。嘴裡連連陪著不是,手往兜里摸錢卻又不小心撞翻了杯子,一連串和敲鐘似的碎得很有節奏。

  鬼小二的臉慘綠得和韭菜似的。

  許是東國那段滅國往事的魅力太高,那談話二鬼只往這裡張望了下就又投身回了八卦事業之中。

  老者執著茶勺沿著盞沿勻勻抹了圈:“若非老朽亦曾侍奉過東國皇室,便也信了這傳言,可見傳言也僅是傳言做不得真。”他擱下茶勺,撫了撫須閉著眼徐徐回憶往昔:“你說的那女公子我曾見過,胡鬧歸胡鬧,但性子遠不能說奸惡。且極依賴她做君王國君的姐姐,也正是這個姐姐將她推向了不歸路啊。小姑娘自刎而死,死後都沒個好地方去,可憐可憐。”

  一個好的八卦必須具有爆炸性,鑑於此前已間接經由我手炸碎了幾個無辜陶杯,在剩餘的偷聽時間裡我定要保全自己三魂七魄。

  第22章 要不要再來一次

  “哦?先生所言倒有些新奇。”對坐的年青男鬼露出狐疑之色,似是對老翁所言並不十分相信:“某在這地底下待了也有些年頭了,當年因著東國滅亡時下來的人太多便在十殿幫著搭了一把手。那些東國國民眾對那位女公子皆是怨恨之詞,更不乏有將她抽筋拔骨的。”

  這應是我聽過最沒有娛樂效果和最具打擊性的八卦了。打個比方吧,我就如一饅頭,自以為即便比不上肉包子美味可口,但好歹也白淨鬆軟。可萬沒想到的是,在東國其他人眼裡我其實就是昨夜泔水裡的窩窩頭。身為一隻餿掉的窩窩頭卻還感覺尚好,這大約就是所謂的“人世間最寂寞的事”了。

  被打擊成一隻寂寞窩窩頭的我,蹲在旁邊繼續寂寞地偷聽……

  “皇室內的事,平民百姓能知道多少?”老翁蠱中舀起一小勺,置在杯麵上手腕輕點,斟漏下一行細如絲線的茶末:“即使事隔多年,但老朽對當年那些個事記得也還明白。那女公子和別的姑娘家不同,自小沒別的閨名,就單一個徵字,與她親近些的人都喚她為阿徵。”

  落好線條後,老翁又熟練地拔開了瓦罐:“傳聞有一點是不錯,這女公子確實喜歡著後來謀權篡國之人。”他掀起皺紋層層的眼皮,瞧著對方“果真如此”的臉龐一笑:“那個賊子老翁有幸亦曾見過,面相陰柔俊美、談吐有致,誰家姑娘見了都難不喜歡的。若說這女公子真要是錯,就錯在生在了東國末年遇見了這個人。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不說是原先澹臺皇室的世仇之子?所以借著女公子的手毀了她澹臺家的基業。”

  “東國建國八百年,哪個尋常仇家會等這麼久?不過真要說仇家勉強也算,那個人是東國敵國的皇子,他的母妃被他的父皇在一次戰敗後送到了東國換和契。為了,他故意接近東國的這個女公子。但若說他通過女公子套取東國關防機密,就是個笑話了。小姑娘從小就不愛讀書,讓她師父、諸國名士姬華胥都整日頭疼,哪裡會懂朝堂上的東西。”

  老翁碾碎了一葉碧翠的長茶,沉沉的嘆息氤氳在沸騰而起的水霧中:“何況生在帝王之家裡,她的姐姐就是待她再親厚,也親厚不過君臣之別。女公子是國君唯一的親妹妹,萬一御駕親征時國君駕崩了繼位的就是她。她姐姐怎麼會讓這個妹妹碰得到政事呢?所謂寵著疼著,大半是希望這個妹妹永遠不懂事最好。”

  隔壁席案上的茶水已煮得白沫滾滾,而我手中的茶已涼得透底。在陰間這些供給魂魄們的普通茶水都僅是個虛像,就和冬至夜裡陽間燒來的棉絮點心一樣,不過是讓地下的存個念想,當自己還活著,當這裡和陽世相同,當過去和曾經都不從改變過……

  明明都是假的,抿進口裡舌苔喉根卻苦得發澀。

  “既能坐上這國君之位,心思自是深沉。但畢竟做了一場親姊妹,而如先生所言這女公子不是個有心機的,後來又怎麼會逼死了自己的妹妹呢?”男子的眉心折了幾折,頗是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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