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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我疑惑何人闖入之時,一紅髮赤面的鬼頭骨碌碌地自外飛了進來,在空中打了幾個旋落到我腳邊。嘴一張吐了幾口紫紅的血,眼白翻了幾翻後,嘶啦著嗓子道:“山主,我們抗不住了。”

  我捧起它,將其生放在搭在一邊棺材板上:“抗不住就撤唄,你們不是常道‘行走江湖,安全第一’嗎?這次怎麼就愚鈍了呢?”

  料想它這一路滾來,很費了些力氣,連噎了幾口氣。就在我將要轉身離去之時,它才費力地擠出一句:“山主切記把屬下的腦袋縫回去啊,要不下個月和我家秦娥成親的就不是我了。”說著他赤紅的麵皮兒已紅得發黑,和燒焦了似的了。

  “……這個嘛,我的女工不大好……便是縫了,你家秦娥若見了,恐怕下個月和她成親的也不是你了。”對於自身缺點我一向從不掩蓋,故而這番話我說得甚是偉岸光明。

  它咕嚕一聲滾到一邊,再沒個動靜,想是它那顆燒焦的心已化成了灰。

  將將踏過了內墓的門檻,長明燈下九曲百折的甬道里東倒西歪著不少斷腿殘肢,哀聲連天。

  鵝黃宮服的採珠,被扯了有三尺來長的脖子一圈圈吊在磨盤大小的八角宮燈之上,邊舉著粉帕子往慘白的臉上擦粉邊尖利地啼哭著:“我的花容月貌啊,啊,啊,啊……”

  “山主不要介意,我想她只是打嗝卡住了……”少了半截身子的徐工匠鏟了幾掊土,和了水捏了條肋骨補在自己破開的肚子裡,卻怎麼也拔不出手來:“哎呀,我也卡住了卡住了。”

  我無聲地別過頭去,對上飄在半空中神情恍惚的采綾,她透明的身子來回穿梭過她吊著的姐姐,又飄到徐工匠面前木訥道:“你錯了,不是打嗝卡住了,那明明就是回聲。”

  “……”我努力醞釀出來的一點同情終於灰飛煙滅,丁點不剩。扶了扶額,我對比較鎮定的采綾道:“誰把你們打成了這副樣子?”

  采綾睜著無神的眼睛,木然地看了我好半天,才“哦”了一聲。甬道的盡頭傳來一聲沉重的悶響,像是有什麼巨大物體砸了下來。采綾的眼神循聲飄了過去,緩緩舉起胳膊,對著我身後空靈道:“就是他……”

  就在她說出那個他時,說遲那時快,我並指為掌,橫空劈下,黑色的衣影在掌下一閃即逝,地上的塵土被突來的風揚起,裹挾著幾片潔白花瓣卷落到我的鞋面上。

  明明是從無間場中出來的修羅,卻對這佛門下的白桑花。

  蒼白修長的手指從水紋袖邊里伸出,極為鄭重小心地自棺材裡托起那團有節奏跳動的血肉。他的重瞳在幽暗的地陵中隱隱生光,端詳了一會後,他握著我的心臟,和談天氣般自在乃至有些愉快道:“你說不認得我,竟是這回事。怪道我去酆都打聽,你既沒有入過輪迴亦未喝過孟婆那碗湯,又怎會忘記我呢?”

  他陰鬱冷漠的臉上緩和出了一絲僵硬的笑意:“原來你真將我放在心上,所以……”長長的髮絲遮住他垂下的眸子:“所以你寧願忍受挖心之苦,也不願時刻記著我是嗎?阿徵,東國之事已去千年了。無論愛恨,我會一一還你。”

  蘇辭的出現委實出乎我的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早先在金庭山,他施展出回溯之法時,我就察覺這個魔君的法術和他的腦子一樣的變態。以他的法術,趁魔尊不在之機,完全可以獨尊魔界。可他卻孜孜不倦、鍥而不捨地來與我談感情談過去。

  本欲痛罵他的我,腦海中突地冒出了林清的話來“當初你是怎麼迷戀那個逆臣賊子,助他謀權篡位?!”

  這前塵是真是假,我陡然陷入了混亂之中。

  “姑娘!姑姑!姑奶奶!”地陵中猝然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宛如被人捏住七寸的人是他一樣。“君上一時不察受了賊人的偷襲,眼見著九重天上行刑的人就要來了。”小妖自無雙的劍身上躍下,才進了幾步就被蘇辭身後的魔犬垂著涎逼退回了大門處:“姑娘,三界之內唯一能救他的人就只有你了。”

  蘇辭立在我對面,綴著血玉扳指的拇指用力一掐,紅絲遍布的血肉里深深陷進去一塊,看的我分外肉疼:“阿徵,隨我走。”

  “姑娘……”小妖的犄角垂了一半,眼淚漣漣地期盼望著我。

  我猶立在刀鋒高崖邊,進退不得。蘇辭手中握著的乃是我安身立命之本,師父助我借著地陵之氣蓄養了千年,眼見再過個千來年的時日就可功德圓滿。而小妖口裡的君上小白龍於我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不得不報……要麼是我死要麼是小白龍死,總歸要有一個死,要不要這麼考驗我的思想品德啊?!它很不堅貞的啊!

  心中的秤砣左右滑動不止,自己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邁向了蘇辭。

  “姑娘,你不是說要救回你師弟嗎?”小妖情急之下,隔著蘇辭的結界咆哮道:“這回你再不去救他,可真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救岑鶴和小白龍有什麼關係啊?他到現在還沒告訴我……等等,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中隱隱約約的迷霧一霎貫通,豁然開朗。小白龍那熟稔的話語與岑鶴悠然恣意的姿態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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