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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慾薰心,”秦慢喃喃念著這個詞,“說得好……”
她終於肯正面看向蕭翎,徐徐笑了起來:“自從惠州一別,多日未見,王爺和王妃可安好?”
一提柳心瑜,蕭翎面色稍稍淡了下來,卻還是溫潤地一笑:“難為你還惦記著,多虧你的妙手回春和慕容公子一路照料,現下雖然仍是虛弱但是已經大致能認得出人了。”
“是嗎,那就好。”秦慢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改日再去探望一下王妃。”
言罷她轉身就走,竟是半點也不停留。
“蔓蔓!”蕭翎下意識地想抓住她。
秦慢沒有閃躲,可是蕭翎的手懸在半空,離她只有半寸之遙,始終沒有落下來。
寺中鐘聲響起,秦慢站了片刻隨即提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翎怔怔地看著她就這麼離開了,可是沒想到她跨出高高的門檻時飄來一句話:“王爺是成大事者,兒女情長不適合你。”
這句話像一根毒針,驀地扎進蕭翎的心裡,毒液一層層地浸透下去,似要凍結住他所有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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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秦慢吃了三碗飯,飯量驚人,嚇得霍安差點沒給她叫大夫。
孰料扒完最後一口飯她打了個飽嗝,摸摸圓鼓鼓的胃,一抹嘴道:“沒事兒,我們走回去!”
她立下了豪言壯語,不想著京城太大,尤其崇安寺幾乎還是臨近京郊。溜達了沒幾里路,她就抖著腳脖子快癱成了泥,偏生之前為了以表決心她還叫霍安打發走了馬車。
這下好了,她望著遙遙迢迢地平闊大道,哀叫了聲自作孽不可活。
霍安忍住直抽的嘴角,小心道:“夫人,奴才還是給你找輛馬車吧。”
“找去找去!”她忙不迭地揮手鬱悶不已,今兒這一天過得可真是糟心無比。
霍安響亮地哎了聲去了,過了一會兒噠噠的馬蹄聲響起,秦慢心道著還挺快呀,一抬頭卻見著臭著張臉的雍闕馭馬而來:“哎?你怎麼來了?”
雍闕板著張臉甩開韁繩跳下來,作勢抱起人就要上馬,秦慢見他不理睬她也不樂意了,推搡著他:“和你說話呢!”
雍闕還是不做聲,秦慢眼珠子一轉,撲騰一下趴到他背上和個糖糕似的死死黏住他:“你說話呀,要麼我就不下來了!你背我回去!”
眾目睽睽之下她這當眾撒嬌的做派險些沒嚇掉了所有人的眼珠子,秦關更是不忍目睹地移開了視線,自從督主遇到了這個女人,基本上就告別了威嚴這兩個字了。
被下屬看到這一面,雍闕內心不是不尷尬,拉扯了兩下沒拉下秦慢,擔心她摔著只好悶不吭聲地將人背起。
秦慢伏在他背上,手指繞著他垂在耳邊的冠纓哼哼唧唧道:“雍闕,我記得我這兩天沒惹你吧,倒是你幾天都沒照面,一照面就擺臉子給我?”
走了半會路雍闕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今天是不是去見了你二哥?”
秦慢一噎,還沒想著怎麼回話,又聽他低低問:“你是不是還見了蕭翎?”
濃濃的醋味,就算是極遙遠處飄來的飯菜香也遮掩不住。
秦慢繞過他的肩,在霍安驚慌欲絕的眼神里捏住他的鼻子搖了搖,咬著他耳朵道:“你真小心眼,連我二哥的醋都吃。”
雍闕被她捏得氣悶,不反抗也不惱怒,陰陽怪氣反問道:“你二哥?”
他冷笑兩聲:“雖然素昧平生,但我怎麼就是覺得這大舅子不簡單呢!”
秦慢一愣,無來由地心虛起來,如果說第一次與雲宿的見面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今日的會晤令秦慢猛然咂摸出雲宿對她那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來。前面說過,她是個對感情相當遲鈍的人,否則雍闕也不用那麼辛苦地一次又一次對她表明心聲,有的時候看他的模樣恨不得是要把心剖出來給她瞧一瞧。
哪怕那顆心是黑的,但上面也只有她一個人的名字。
可一旦她對雲宿起了疑心,一切都不一樣了。雖然說出來很沒良心,但是歸根究底看自己人和看敵人的立場是截然相反的。
這種猜疑現在被雍闕毫不留情地指出來,令她尷尬又覺得荒唐,訕訕道:“你不要多想,”忙又補充道,“我也不想多想。”
雍闕沉默了,秦慢也咬著唇默默在他背上趴了一會,勾了勾他脖子慢慢道:“十三年,時間太久了,雲宿究竟變成何種模樣我並不清楚。但總之,現在的這個他絕對不會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了,”她的語氣中帶著對過往的懷念與感傷,“他的心中裝滿了仇恨還有野心,或者說仇恨是他的藉口。男人大概都這樣吧,一旦有了施展的空間就想要得更多,權勢,錢財還有美人……”
雍闕本來聽她述懷得挺動容,哪想後面那幾句越聽越不對味,鬱卒道:“我不是那樣的男人!”
秦慢摸摸他的臉:“我知道,要不是背著個太監的名聲,你定是個國之砥柱的良將名臣。”
雍闕又覺得不對了:“太監又怎樣?我如今難道不是這大燕江山的中流砥柱,社稷基石?”
“……”秦慢被他不可一世的自信堵得無語,悻悻道,“和你說不下去了,不和你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