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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果很甜,甜的發膩。這個時節還能盛產這種果子的只有千里之遙的秦南之地了,看它如此新鮮不知途中累死了多少快馬,奢侈啊浪費啊,這雲溯敢情是把自己當貴妃養著呢。我正要吐出一粒籽,他邊剝起了另一個橘果邊自語道:“小時候你就喜歡,這點倒是沒怎麼變。”

  我不出意外地嗆了,原來我才是那個紅顏禍水麼……

  就這樣一連十來日裡每天我都被接到這別館陪雲溯看江水看桃花看太陽,實在沒得看了偶爾我也會看看他。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總想著能揣摩透他的心思就好了。可嘆這個人哪怕就是發呆時雙眸里都偶有精光一閃即逝,有時他則狀似在聚精會神看著奏摺當我發出一點響動時抬起的眼神很迷茫,這讓我揣摩的過程非常辛苦……

  辛苦雖辛苦,但我也看出些門道來,那就是他的心思可真是喜怒無常啊。上午還在虛情假意地與西梁使者商議聯姻的事宜,下午硃筆一揮冷笑連連地否決了西梁請求借條商道去雲蒼的請求。景晟帶兵的前線戰報從來都是源源不斷地送來,大半他都只是一掃而過就丟到了一邊,當然丟到一邊他也不會給我看。有一次趁他專心致志地在丈量地形圖,我貓著身子挪到了堆著摺子的角落裡,爪子才伸出,玄衣金龍袍就出現在了我眼前。

  “……”我無可奈何地轉過身坐回椅子,繼續逗籠子裡的金絲雀玩。看著它可憐巴巴地在籠子裡折騰,我托著腮自己都沒發覺地嘆了口氣。

  雲溯沒有回到地形沙圖旁,攏著柔軟的袍袖靠在我對面椅子上:“想放它出去麼?”

  我木木地搖了下頭,指頭探進籠子裡撫著它頸項上鮮艷涼滑的羽毛。

  “為什麼?看你的表情難道沒有由它想到自己麼?”雲溯現在已經完全不把我個傻子來對待了。

  我也懶得與他周旋:“它從殼裡出來時就生活在這金絲籠里,如今放它出去不會覓食不會躲避天敵最後只能是死路一條。”

  “你明白就好。”他眯起流光溢彩的眸子道:“我既然讓它嬌生慣養長大,也自會保它一輩子如此。”

  這個道理我明白,但他忘記了我雖小時受盡了溺寵,但沒多久就被丟到國師府里自生自滅去了。在外人看來我是只鳳凰,可惜內在我只是個烏漆抹黑的烏鴉罷了。金玉樓台我住過,卻更喜江湖草野、松間明月。

  待在這裡幾日,我懂了一個道理,雖然雲溯說的很多道理我完全不能贊同,但我只需在內心默默反對就行了,如果實在太氣憤就想像往面前這張蠱惑人心的臉蛋吐幾口口水。

  此刻已是午後,我身子倦懶了起來,天氣長了人就容易犯困,我今年似乎格外容易困了些。盼著他快些走開點,好讓我偷偷打個盹。上天像聽到了我的心聲,安靜的樓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伺候在雲溯身邊的官宦在外堂低聲道:“陛下,太一先生來了。”

  前幾天太一領命給我做畫,當時沒有奉上畫卷,說是要回去修繕一下。到了今日,才將它帶來,我有點兒好奇雲溯口中太一的那個絕技是什麼。雲溯坐回了他的龍案之後,傳了太一進來。

  “先生的畫做好了?”雲溯和顏悅色問道。

  太一道:“不負陛下所託。”將手裡的長長畫軸交給了一旁的宦官。

  我咬著一瓣橘果,微微傾過身子想看個究竟。可雲溯接過畫軸後並不打開,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對太一道:“傳聞先生祖籍在我國陵州?”得,他一開口我就曉得他想要幹什麼了,我同情地看向風骨卓絕的太一,雲溯這廝執念甚重,從我與他淵源就明白他想要的東西想達到的目的定是會不擇手段取到的。

  太一是個聰明人,至少享譽三國的名士腦子不會比我還遲鈍,他自然明白雲溯的意思,鎮定自若道:“太一生來無父無母,幼時是在陵州長大,但祖籍何處在下自己也不並知曉。”他這麼說就等於委婉地拒絕了雲溯接下來要說的話,和他們這些人在一起真是太費腦子了,絕對會短壽啊,我嘖嘖地又剝開一個果子。

  “哦?”雲溯轉眸過來看著我皺了皺眉,我無辜地看著他,他竟握起自己的袖子抓住我的手一根根輕柔而小心地擦去上面粘膩的汁水:“讓先生見笑了,我這個表妹在我面前從來不拘小節。先生家中可還有親人?”這麼嫌棄我別拿我試探別人啊,我忿忿地使勁抽出手指,往自己身上揩了揩。

  提到親人,太一的容色微微一動,望著我這邊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懷念:“少年時曾有過一個妹妹,但因造化弄人已失散多年了。如今……”他看著我微微笑道:“如果還活著,應該也有嘉平公主這麼大了。”

  我躲著雲溯的手僵住了,被他穩穩地抓了住,他臉上本生出的一絲惱色淡了下去,但眼裡還是冷冰冰的。耳邊的金絲雀突然叫了一聲,我立刻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和表情。我不曉得雲溯看出了些什麼,但即便曉得我也沒有法子。

  雲溯還想說些什麼,可樓里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這次的腳步聲是急促而凌亂的,咚咚咚地踩在木質的樓梯上,雲溯的臉沉了下去,旁邊的宦官立刻高聲叫道:“外面這般吵鬧是怎麼回事?!不想要腦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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