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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諍霍然起身,一甩袍角,冷笑道:“我這就去找!”

  “哎喲,真被我氣到了。這麼拙劣的激將法也中招了。”魏老爺子撓撓頭:“不過這臭小子對小徒孫挺上心的嘛,都急得連冰山臉都不裝了。”

  傅諍所在的地方是距離偏都五百里左右的淮郡,此地位於三江交匯口,是恭國一處小有名氣的水運碼頭。來往人流魚龍混雜,五湖四海的人皆齊聚此地,岑睿要是有心躲開追殺她的人,這裡是最好的選擇。

  淮郡是南方大城,時值晌午,早市將將落幕,各地走販坐在橋頭屋下,拿著白巾子擦汗啃乾糧,順帶吹吹牛。各種各樣的氣味混雜在空氣里,河水味,魚腥味,汗水味,胭脂花粉味,密不透風地把傅諍網羅其中,纏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他不知道岑睿在哪,不知道她現在身處何境,是暖是冷,是飢是飽,面對什麼樣的危險。那個死老頭說得沒錯,他就中了顯而易見的激將法,因為他要找的不是擔當一國重任的皇帝,而是他傾心呵護、奉若至寶的妻子。

  什麼江山社稷,什麼狗屁大義,對他來說,此時此刻,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岑睿的安危。傅諍從少年時起便自視甚高,長久以來的傲氣讓他在此時此刻蒙受到了格外沉重的打擊,甚至讓他生了前所未有的無措、彷徨與絕望。

  “叔叔,你踩到我的小貓了。”稚嫩的童聲將傅諍從六神無主中喚醒。

  傅諍一怔,挪開腳尖,看見個疊得笨拙可笑的小貓頭。

  ……

  義莊的院子裡橫放著一排棺材,有的棺木已經老朽,吊著一截木板,啪,啪地打在棺頭。沒有傅諍意想中的腐臭味,反倒在某個地方飄來一股烤焦的香甜。

  傅諍循著味道找去,在院子西南角有個人背對著他,哼著小曲,蹲在堆小小的篝火前,淺蔥色襦裙被她馬虎一攏,半截掃在地上灰撲撲的。人影在火光里一躍高、一躍低,並著一排排的棺材,鬼氣森森。

  傅諍迫不及待地繞過去,在她面前站定,看見在心上描繪無數遍的眉眼姿容,一顆心悶的一聲響,落在實處。

  那人似才意識到他的出現,嚇得手一軟,串著紅薯的木棍掉在了火焰里。她啊地叫了聲,趕緊踩滅了篝火,踢開土灰,伸出爪子就去摸紅薯。不出所料,被燙得又嗷了聲。

  傅諍默默蹲□,撿起香軟的紅薯,拍淨表面的泥灰,一塊塊撕開皮,分了個小塊遞給岑睿。

  岑睿不客氣地接過就啃,瞄了眼他被燙紅的手指,埋頭繼續啃,吃了兩口狀若無事道:“你來啦。”

  傅諍撕著剩下的半邊皮,平平淡淡地應了聲,又扳了個小塊遞給她。

  一點激動的表情沒有……岑睿乾巴巴地嚼著,便也不理他。

  吹了會義莊涼颼颼的陰風,傅諍揉滿了悲喜,熱得發燙的腦袋總算勉強冷靜了下來。才一冷靜下來,洶湧的後怕瞬間又將他淹沒,好在暮色昏沉,岑睿並沒有發覺他的異色。平定了下心情,傅諍想問問她這兩日的遭遇,抬起頭卻沒能發出一言,周圍的一切景象聲響在看到她捧著紅薯,淤滿了淚水的臉龐和掌心時都歸於虛無。

  岑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吃著吃著就會哭起來,在一個人流落街頭她沒有哭,提心弔膽逃避追兵時也沒有哭,卻在看到傅諍時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她不想讓傅諍看不起她,覺得她無能軟弱,經不起一點事。

  使勁在臉上抹了兩把,她擠出一抹比哭難看的笑:“我沒事啊,我換了女裝,躲在這裡,他們認不出我。對了,你是看到我送出去的疊紙找過來……”所有的話語戛然而止,被按入傅諍懷裡的她像一樁僵硬的木頭,直挺挺地靠在他胸前。

  “沒事了,沒事了。”傅諍緊緊摟著她,一遍遍在她耳邊重複:“是我的錯,我的錯。”

  岑睿揪緊他背上衣裳,淚水一點點浸濕傅諍的肩,哭聲衝破了痛得發緊的喉嚨:“你為什麼才來!我害怕,怕你找不到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你。”

  第79章 柒玖分房

  多日來繃緊的心弦一旦得到放鬆,疲倦與困意排山倒海般摧毀了岑睿的心防,伏在傅諍肩頭,眼瞼慢慢耷拉了下來。

  懷中人短促的哭聲漸漸低下,傅諍略略收拾好百感交集的心情,低唇擦過岑睿耳際,撫了撫她的背:“走吧,回去再睡。”

  岑睿像條疲軟的懶魚紋絲未動,多個字少個字地咕噥道:“走不動了。”臉在傅諍頸窩裡磨了磨,耍賴道:“要不,你背我回去好了。”

  即便岑睿不對傅諍撒嬌,傅諍看著眼睛都睜不開的她心裡也捨不得,揩去蹭在岑睿臉上的灰黑,他無奈道:“我是不介意把你一路背回去,只怕你的太老師見到你一身女裝要被嚇得不清。”

  “……”

  換回了男裝,岑睿人也清醒了大半,低頭看著傅諍幫她束好腰帶,道:“餓了。”

  傅諍看了眼沒滅盡的火堆,言下之意溢於言表,才吃過又餓上了?對上岑睿幽怨的眼神,傅諍咳了聲:“好吧,我也餓了。”這是句實話,兩日裡他一顆心全放在尋找岑睿上面,食之無味,寢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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