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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官揣摩了一遍又一遍,他們從未聽聞首輔身患疾病,而聖旨里也沒說明傅諍何時歸來。嘖,這哪是給首輔放假休養,分明是陛下因這次受賄案惱了,又礙於情面不好直接治首付大人的罪,便找了個好聽緣由摘了他的實權,發配偏都思過去了。

  徐師和謝容兩跪在百官前頭受了旨意,兩人起來後互視一眼,謝容率先啟口:“聽聞京中輕容坊新出了批雀舌茶,左相大人若有空可願一同前去品鑑?”

  徐相背著雙手,老神在在道:“本相今日和尚書令有約,改日再與右相品茗暢談。”哼,別以為本相爺不曉得你就是首輔大人專門提上來給我添堵的!

  謝容笑了一笑,不作強求。

  傅諍走的那日,淅淅瀝瀝降了一場春雨。養心殿後苑內池水盪開一圈又一圈的紋路,錦鯉趴在蓮葉上望著撐傘注視自己的傅諍,吐出個泡泡。旁邊的書童道:“大人要帶這條鯉魚一同走麼?”

  傅諍撒去缽中最後一粒魚食,收手回袖:“不用了。”岑睿似很喜歡它,他不在,便留它在這陪陪她也好。

  胖鯉魚若有靈性,聽到傅諍的心聲一定會嚎啕大哭,主人!那個一看到它就兩眼發亮的小兔崽子明明是很喜歡吃它好不好?!

  為避開相送的官員,傅諍選了一日六部中最為繁忙的時辰離京,有御史台和謝容看著,沒幾個人敢擅離職守。他本孤身來這京中,自也應孑然一身而去,而他的心卻不復來時的乾乾淨淨、毫無牽掛……

  傘柄微轉,他看向燈火依稀的御書房,從那時起岑睿便再沒出現過。

  淫雨霏霏,僅掛著一柄宮燈的殿堂稍顯昏暗孤冷。

  來喜抱著漆盤靠在牆角打盹,傅諍走近了也沒驚醒他。門“咿呀”一聲開了,徐知敏娥眉顰蹙,捧著碗沒動分毫的羹湯走出來,一見傅諍詫然一嚇,往書房內看了看,微聲道:“陛下心情不好,首輔大人去看看吧。”

  書房內沒上一盞燈火,四處黑魆魆的,寬長的龍案上伏著團模糊陰影。

  岑睿這些天實在累得受不住,傅諍撒手不管事了,百官所有的摺子一籮筐全倒在了她身上,白日六部輪流轟炸。到了夜裡,她躺在龍床上一閉眼,皆是傅諍跪在她面前的畫面,一言一語和針一樣扎在她腦中。凌亂的一幕幕過去,最後她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靜得叫人害怕。前方走著一個人,雖是背對著她,她心裡卻清楚那人是傅諍。她想喊住他,讓他等她一起,可雙腳卻似被釘在地上一樣,怎麼也邁不開,任她如何嘶喊,傅諍仍是充耳不聞地愈走愈遠……

  傅諍彎腰將滑下的薄毯拉起,小心地披在她肩上,困了便回寢殿睡,在這睡,一會醒了又要抱怨扭到了脖子。抽出她手中摺子時,岑睿平緩的呼吸陡然倉促起來,五指緊攥不松,傅諍一愣,以為吵醒了她。卻見她鼻尖滲著細汗,額心疊了幾疊,想是發了噩夢。

  貼近看去,半遮在袖子裡的那張小臉上殘留著兩行淺淺淚痕,眼睛紅了一圈,看得出剛剛哭過。傅諍的心鈍鈍一疼,岑睿雖是嬌氣愛使小性子,卻從不輕易落淚,唯一一次便是龍素素死時抱著他狠哭了一場。

  輕柔楷去岑睿眼角的淚跡,手指滑在她下頜,微微抬起。傅諍輕輕吻上岑睿的眉心,雙唇尤帶幾分留戀地摩挲著,喉嚨里溢出一聲嘆息……

  她心中不舍,他又何曾不比她更不舍。

  岑睿這一覺睡得起起伏伏,萬般夢境過後終睡得酣實了些。睜眼時,雨聲漸消,一縷孤光從壘壘雲層里直瀉大地,書房中褪去幾分陰靡。

  痛!揉著酸脹的脖子,她氣虛地喚進來喜:“什麼時辰了?”

  來喜公公也是睡眼迷濛,不大肯定道:“巳時吧。”暗自費解,剛才是不是有誰來過?

  “噹啷”紅木椅倒在地上,岑睿霍然道:“備車!”

  來喜瞬間領悟岑睿的意思,小心翼翼道:“陛下,這回功夫首輔恐怕已經出城了,追不上了。”

  “是麼……”岑睿黯然地垂下頭。

  傅諍確然已出了皇城,一馬一車形單影隻地走在官道之上。行至吳江邊,傅諍令書童停下馬車。

  書童連忙喝住馬,道:“大人,丟了什麼東西嗎?”

  傅諍撩開車簾,遙望向隱在重重樓閣後的巍峨皇城,許久,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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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輔被貶去偏都”一事在占據了恭國輿論焦點數月後,“雲麾將軍力戰韃靼人,班師凱旋”在一夜間代替了它成為了新的話題熱點。

  歷經一年艱苦卓絕的戰爭,魏長煙和祝伯符一主一副兩位統帥齊心協力,擊敗了圖可思汗。不僅奪回了北疆數城,還帶來了有史以來第一位來恭國和親的草原公主。

  京城的姑娘們在得知前半段消息時,心中小鹿砰砰亂撞,“哎呀!魏將軍回來了是送香囊好呢還是送帕子好呢?”;聽到後半段消息時,滿懷春情頓時化為凌厲殺氣:“我呸!來的野蠻子,竟敢和我們搶魏將軍!”

  岑睿為表示對三軍將士的重視,親自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御輦行出金光門,停在一列列鮮艷繽紛的旌旗間,簾幕緩緩捲起,一時間所有嘈雜聲響、竊竊私語消失痕,僅有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噠噠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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