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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總算塵埃落定,楚千翹回到飛鶴宮,罕見地問起了袖舞。
她向來體貼丫頭們,因此上次袖舞受了賞之後,她看袖舞不時咳嗽,便讓她安心休養,這些天幾乎沒見著她。
“傷寒可大好了?”
“回公主,已經完全好了。”袖舞答道。
“那就好。”楚千翹看著袖舞,緩慢而清晰地說道,“一晗姐姐背井離鄉,實屬不易,身邊只有紅蘇和葉兒兩個從小服侍的丫頭,生活上想來也多有不便。所以我想,將你送給一晗姐姐,一來,給她身邊增個靠譜人,二來,也算我的心意。”
“公主!”袖舞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袖舞、袖舞做錯了什麼?求公主饒過袖舞!袖舞願一輩子留在公主身邊伺候公主!袖舞……”
“你沒有做錯什麼,這也不是懲罰。”楚千翹摸了摸袖舞的肩膀,“我只是捨不得一晗姐姐,因此想讓你替代我照顧她,就好像我仍在她身邊一樣。”
袖舞張大了嘴瞧著她,瞧了半晌,才知楚千翹心意已決,自己是無可奈何了。
她咬了咬唇,低下頭,任眼淚落在地上:“奴婢領命。”
“下去吧。”低聲而疲倦地吩咐。
袖舞悄無聲息地下去了,之後采兮慌裡慌張地跑進來,後面跟著九香。
想是大家都知道消息了,青蘇自然不會來問,慕鵲也是個聰明的,什麼該問什麼不該都門清,所以只有這莽撞的采兮和素來與袖舞交好的九香跑來問了。
“公主,您為什麼要將袖舞送人?袖舞她、她幹活勤快,人又聰明,留在飛鶴宮伺候您不好麼?”采兮跪在地上,仰著頭淌著淚問。
“九香也求公主收回成命。”九香磕了一個響頭。
楚千翹玩弄著梳妝盒裡的髮簪道:“正是因為袖舞幹活勤快,人又聰明,我才派她去幫襯我的一晗姐姐。若是你也這般,我就派你去了。”
采兮一聽,嚇了一跳,張著嘴巴卻不敢說話了。
九香臉色也是一滯,隨後便低聲道:“公主說得是,想來這是袖舞的機緣,她合該去伺候一晗郡主的。”
兩個小侍女雙雙退下後,楚一晗那邊卻派葉兒過來傳口信了。
大意不過是,我都出嫁異國了,你還想派丫頭來監視我,你想得美!你若把丫頭給了我,我就趁機弄死她,看你怎麼辦!
楚千翹笑了笑,對葉兒說:“回去回稟你家郡主,一晗姐姐實在是多慮了。我完全是為著她考慮,絕無半點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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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一晗隨燕扉歸燕的那天下著小雨,淅淅瀝瀝敲打著地面。
楚千翹穿著一襲華服來送別楚一晗。
而楚一晗穿著更加華美的錦裝,臉色卻是蒼白憔悴的。她身後跟著紅蘇、葉兒和袖舞,並一些從前在忠親王府幹活的婆子、僕從,還有好幾箱裝滿財寶的嫁妝。這些是她能帶去燕國的全部了。
一些大臣們也來相送。楚千翹注意到韋蘊涼掛著玉佩的穗子換了新的,誰織的自不必說。韋蘊涼哄女人倒是一絕,都到了這副田地,楚一晗與袖舞都沒有出賣他,或與他撕破臉。還有上輩子的自己,到死了才知道這人的心狠。
“姐姐,”楚千翹走近了,附在楚一晗耳邊輕聲笑道,“你與燕國世子是天定的姻緣,妹妹衷心祝福你。此去一別,你只管安心當燕國世子妃享盡榮華富貴,三叔一家,我會替你照顧著的。還有韋大人,你知我屬意他已久,只可惜我們大婚之日,想來是看不到姐姐回來參加我們的成親大典了。”
楚一晗眼眸驀地一睜,死死地盯著楚千翹。
楚千翹只是一笑,替楚一晗整理了下額頭邊的髮絲,便退回到人群之中。
待雨稍停,燕國的車隊便漸漸遠去,直至再看不見。
回飛鶴宮之後,楚千翹問青蘇:“袖舞的東西都帶走了?”
“是。只留了一些破舊的衣裳和帶不走的碗筷之類的東西。”
“我贈她的畫,也帶走了?”
“帶走了。今日奴婢親眼見她珍重地放進包裹里了。”青蘇覺得有些奇怪,公主問這麼做什麼?不過看她臉色疲倦,便咽下疑惑。
楚千翹幾不可聞地嘆息:“好,你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她沒有強迫袖舞帶走韋蘊涼的畫,是給她留了一線生機,但她終究還是帶走了。如此一來,她便給自己帶來了隱患,就算楚一晗沒有對她下手,倘若發現了她的畫,知道她也對韋蘊涼有情,那也必然不會放過她了。
楚千翹幽幽一嘆,至於剛才的話,只是存心嘔楚一晗,什麼成親大典……她是絕不會再嫁韋蘊涼的。她如今見他只有噁心。
不過楚一晗也許不會知道了。到了燕國,燕扉必定對她嚴防死守,絕不會透露她任何大楚的消息,至於與家人、朋友通信,則是更不可能的事。只要燕扉想,他可以輕易地拿信件做文章,說楚一晗通敵叛國,只是這“敵”成了楚國,“國”也成了燕國。
楚一晗已經徹底與大楚分割了,以後她的命運如何,全看造化了……
喉頭翻滾著哽咽,楚千翹再忍不住,伏桌直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