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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夜大笑:“來來,可別浪費了這桌佳肴,就讓妾身親手餵你吧。”
這頓晚膳足足吃了半個時辰之久,久到外頭的姚守義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就在他腦中遐想萬千的時候,門吱啦一聲就開了。
“少夫人,少爺他……”
“他剛剛又胡鬧,眼下困了。”錦夜有些費力的摟著嚴子湛的腰,他整個人都靠在她身上,因為怒氣身體繃得死緊。
這麼幾盤子肉餵下去,估計他的肚子也快撐到極限了吧。
噢噢噢,真可憐。
她在心裡偷偷的樂,點了他的啞穴,還有麻穴,估計他得氣個半死。
姚守義老臉一紅:“您方才說少爺又胡鬧了,咳咳……”胡鬧,多麼曖昧的字眼,少爺也真是的,剛成親就胡天胡地的亂來,家宴廳都……也不注意下身子,真是的。
錦夜笑眯眯的開口:“我看就把他送回房吧,好好睡上一覺休息一番,我來照顧他就行了。”
“是是。”姚守義連連點頭,半刻又猶豫道:“但是少爺說讓您搬出主屋,老奴想,是否有些不方便。”
錦夜眨眨眼:“你瞧他像是要和我分房的模樣麼?傍晚那會兒我們正鬧彆扭呢,現在又好了,姚管家不必擔心。”
姚守義思忖了片刻,頷首:“那正好,老奴替你扶少爺回房吧。”
一會兒,三人回至主屋,姚守義將自家主子放至大床上,小心的蓋好被褥後便起身退下,錦夜跟上,細心地插上門閂。
幾乎是跳躍著奔至床畔,這次換她拍拍嚴某人的頭:“我知道你沒睡,長夜漫漫,不如我們找點樂子吧,夫君大人,你說可好?”
奮筆疾書,古人重現。
寢房裡安置的夜明珠依舊明媚,和著那窗外映入的月色,幽冷的光線,足以清心。錦夜坐於床前,若有所思的轉著手中的小瓷杯,仔細想來,如今的處境還真有那麼點兒騎虎難下的感覺……
“餵。”她瞅著坐在冰涼地上的嚴某人,忽而伸腳蹭了蹭他的衣袍。
嚴子湛半合著眼,低垂的的面容窺不到什麼情緒,不過錦夜從中依然察覺出些許端倪——唇角抿得太緊,臉色太過清冷,至於縈繞在其周身散而不去的無形風暴……好吧,最後一點也許是她多想了。
明明解了他的啞穴已有一個時辰之久,可他卻從頭到尾都未曾開口,偶爾抬眼也是甩幾個涼颼颼的眼刀子。
錦夜舔了舔唇,繼而放下茶盞。擱在手邊的硯台里筆墨未乾,狼毫筆因著用力前端的筆毛部分略顯雜亂的分了岔,她清楚記得先前自己挽著袖子在某人那張天怒人怨的美顏上肆意揮毫時的灑脫姿態……
所謂物極必反,莫不是她這次做得太過頭了?
錦夜吸了口氣,微微彎下腰去,猶豫半晌抬起他的下頷,指尖觸到他皮膚的一瞬忽而就顫了顫。
怎麼那麼涼?!
錦夜大驚,壯著膽子又戳了戳他的臉頰,那原本想像中的綿軟被緊繃所取代,她可以感覺得到,此刻他是完完全全緊咬著牙關,鼻息絮亂,體溫冰涼。
“怎麼了?”她蹲下身,視線自動略過他被描的狼狽萬分的臉,眼窩處黑幽幽的一大片墨跡,額頭的“孫子”二字龍飛鳳舞,極為出色的做了點睛之筆。錦夜憋了半刻還是忍不住,原本想表關心的話語也變成了絲毫未見收斂的輕笑。
哎哎,看來果然是過分了些。
她難得湧上愧疚情緒,六盤子的肉外加被描上鬼畫符,還被迫一動不動的任人宰割,這對於一向習慣於掌握全局的宰相大人來說,確是酷刑了。
“解穴。”沁寒的嗓聽上去倒是意外的悅耳。
“看來你還能說話,那我就暫且理解為你身體無礙。”錦夜挑高眉:“於是今晚就委屈夫君你在地上過一晚了,時辰不早,我們早些歇下吧。”
玩也玩夠了,她承認自己是荒謬了些,這種亂塗亂畫的行徑只在兒時才有過,如今已經嫁做人婦,卻還是手癢捉弄了他。其實就連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為何每每遇上嚴子湛,某些不為人知的惡劣潛質就被激發出來,而且一次比一次更離譜,也一次比一次更幼稚……
吹熄了燭火,順帶將為夜明珠蒙上黑布。屋子裡的光線很快就黯淡下去,錦夜抱著被子,胡亂朝地上一鋪,而後把嚴子湛推到上頭,拍了拍雙手,這才坐回床頭和衣躺下。
黑暗裡,兩人都未再說話。
錦夜有些惱怒,嚴子湛這廝還真是沉得住氣,她和他正面交鋒也有五六次,但逢他落於下風甚至飽受臨蓐之時,卻偏偏不懂得藏起清高不屑的姿態。她曾經不止一次的在腦中描摹那一番場景,終有一日他會眼巴巴的討饒,自此逆來順受成為無害羔羊。
只可惜,這希望短時間內怕是不會實現了……
耳畔傳來的是他低低的喘息聲,繼而愈來愈急促,隱約聽到出壓抑的痛苦。她翻來覆去了好一陣子,憶起方才他的不適反應,不由得懷疑起來,幾經考慮之下終是坐起身來,取了火摺子點亮蠟燭。
嚴子湛保持著先前的姿勢,仍然一動不動,墨發掩去大半面容,搭在被子上的手背青筋綻起,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