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不歸路
見江堯滿身疲憊的樣子,想必這一路上一定受了不少苦。
衛泱也就沒急著多問江堯什麼,便叫小順將人帶下去好好安頓。
聽說江堯江太醫從京都遠道而來,並且還要就此留在長公主府,沒等衛泱吩咐,趙興便立馬去打聽有關江堯的事。
一番打探下來,還真叫趙興打聽出一些事。
在經過多方核實,確定消息無誤,趙興當夜就到衛泱跟前回話了。
據趙興說,太醫江堯的確是自請前來江州,並非受人指派。
至於江堯自請前來江州的原因,多半是因為在太醫院的日子過的很不如意。
江堯雖出身於太醫世家,卻非嫡枝。
若不是嫡系一脈青黃不接,江堯當年也沒機會被推選入宮成為太醫。
江堯年紀雖輕,卻因醫術高超,一入宮就得到了重用。
鋒芒太露,必然會招人嫉恨。
不只太醫院中其他派系的人,就連與江堯同宗同族的幾位叔伯也視江堯為眼中釘。
從前有衛泱護著,太醫院那伙人心懷顧忌,都沒敢對江堯下手。
而自打衛泱離宮南下以後,江堯便受盡了那些人的排擠與欺凌。
江堯並非逆來順受之人,奈何自身太勢單力薄。
所有的反抗都成了可笑的垂死掙扎。
趙興說,江堯應該是心灰意冷,才決定出走江州的。
衛泱聽了這話,心裡很不好受。
「江堯是被我連累了。」
「這不能怪長公主,要怪就怪太醫院的風氣不好,太醫們不想著如何精進自身的醫術,成日裡只忙著爭權奪利,排除異己。依奴才看,江太醫是個淡泊名利之人,並不適合混跡官場,離開太醫院到咱們這兒也好,至少日子能過的比從前順遂安逸些。」
「你說的也是,不過江堯這一出走,來日再想要回去恐怕就難了。」
「長公主說江太醫來日要回哪兒去?太醫院還是京都家中?」
「太醫院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不回去也罷,但江堯總不能一輩子窩在江州,不回家探望自己的爹娘吧。」
「回長公主的話,據奴才所知,江太醫的雙親都已不在人世,而江太醫的髮妻也在前年因病過世了。」
衛泱只聽說江堯的妻子紅顏薄命,卻不知江堯的雙親也都不在了。
怨不得江堯能走的這般瀟灑,原是因為孑然一身的緣故。
「江堯也是怪可憐的。」衛泱嘆道。
「奴才以為,江太醫此人可用。」
是啊,有才能又無牽無掛的人的確好用。
「他在走投無路之時,能想到來投奔我,我很欣慰。趙興,你一定要叮囑下頭的人,厚待江堯。」
「奴才明白。」
衛泱點頭,「辛苦你了。」
「這都是奴才份內之事,奴才不覺得辛苦。長公主,奴才還有一事。」
「何事?」
趙興沒含糊,立刻將抱在懷中的匣子雙手奉到了衛泱眼前,「長公主,這是與年禮一同送來的信。」
「我正想問你有沒有人捎信過來,你就給送來了。」衛泱趕緊接過趙興遞來的匣子。
「回長公主,大約是為防止有人中途偷看匣中的信件,這匣子被固封在一隻大箱子的最底層,這才送來遲了。」
「不遲。」衛泱莞爾,歡歡喜喜的將封存完好的匣子給打開了。
匣子裡放了好幾封信,除了衛瀾和衛漓的信,還有譚映汐和沈識珺的信。
見字如見人,衛泱還沒打開來看,單是看著信封上的泱兒親啟,泱皇姐親啟,還有長公主親啟,就已經熱淚盈眶。
「長公主慢慢看,奴才告退。」趙興沖衛泱一禮。
「外頭正下著雪,天黑路滑你慢些走。」衛泱柔聲囑咐道。
趙興點頭,便退身出去了。
衛泱則抱著那隻匣子來到裡屋軟榻上坐下,在深吸一口氣之後,便逐一看起了那些信件。
衛瀾已被樊昭派去工部歷練了。
衛泱真替衛瀾高興。
大夏皇室本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皇子們在自立門戶以後才能參與國事。
而衛瀾竟然能在尚未成親的情況下,就得到去六部歷練的機會,真是可喜可賀。
衛瀾已然是出息了,衛漓在信里也說他一切安泰。
衛瀾和衛漓真如他們信中所寫那樣,過的十分順遂如意嗎?
不盡然吧。
這兄弟倆定然只是報喜不報憂的。
除了衛瀾和衛漓的信以外,衛泱還收到了衛霖的信。
衛霖年紀尚小,字寫的還不好,但貴在工整。
寥寥幾行字,童趣盎然。
衛泱看著衛霖親手寫的那封信,心裡既歡喜又有些惆悵。
她總會再回去京都的,卻不知是多少年以後的事。
也不知那個時候,已經長大成人的衛霖,還會不會與她這個姑母如此親近。
衛泱捏著那封信,發呆了好久,才撕開下一封信。
如她所料,樊昭果然給譚映汐和樊景榮賜婚了。
待到譚映汐及笄以後,就能辦婚事了。
衛泱記得她臨走之前曾與譚映汐說過,她會送她一份大禮。
她沒有食言。
卻不知譚映汐對她送的這份大禮滿不滿意。
映汐那丫頭怎麼會不滿意呢,能與心悅之人結為連理,這是多少人巴望都巴望來的福氣。
衛泱想想,都有些羨慕譚映汐了。
儘管譚映汐在信中只提了一句有關婚事的事,但那一行字寫的明顯比其他字更用力。
衛泱能感覺到譚映汐的歡喜。
在看過譚映汐的信後,衛泱又拆開了沈識珺的信。
意外,真是太叫人意外了。
樊昭竟然會將沈識珺調到自己身邊當差?
衛泱遲疑,也說不好這究竟是沈識珺的福還是禍。
是禍吧。
皇宮本就黑暗,而樊昭身邊則是那皇宮裡最黑暗的地方。
隱暗藏著太多見不得人的勾當。
衛泱真怕,怕生性純良的沈識珺會被那些污濁之人同化。
衛泱有些後悔了,她當初就不該答應讓沈識珺留在宮裡做女官。
樊昭是什麼樣的人,她這個做女兒的最清楚。
識珺一旦成為樊昭身邊的人,結局只有兩個。
一個是早亡,另一個是老死宮中。
識珺在信中寫到,能到太后身邊當差是她的福氣。
衛泱能感覺到沈識珺在寫這封信時心裡很高興。
傻瓜,真是個傻瓜。
識珺根本就不知道,她深深崇拜著的樊太后究竟是個怎樣危險的人物。
等待著識珺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康莊大道,而是條不歸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