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日久見人心
樊昭自問,她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即便有,若要降下報應,也該報應在她身上,不要去傷害她的孩子。
老天爺不只不公,還不講道理。
是天要亡她!
但她偏要活著。
她要與天斗與命斗,不會再讓老天奪走她最重要的東西。
她要不惜一切的保住衛泱的性命,也要讓衛渲已死的心起死回生。
老天爺,你就看著吧。
……
樊昭在衛泱的寢殿外靜靜站了許久,直到從殿內傳出的哭聲轉弱,才命人通報。
一聽樊昭來了,衛泱和衛瀾趕緊抹了把淚。
衛瀾忙不迭的起身去迎。
「母后萬安。」
樊昭用難得溫柔的目光望著衛瀾。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在樊昭看來,衛瀾並不是個優秀的孩子,更不是個懂得討人喜歡的孩子,但身為兄長,衛瀾對衛泱這個妹妹是真心實意的好。
就憑這一點,她這個做母后的就該格外對衛瀾好些。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一向待他不冷不熱的樊太后,突然對他這般和氣,衛瀾十分的受寵若驚。
「母后您來了。」
見衛泱趕著說趕著就要起身下地,樊昭連忙走到床前將人按住,「別動,好好躺著。」
「母后……」
「母后都聽說了,泱兒嚇壞了。瞧瞧這張小臉,都哭花了。」樊昭邊說邊掏出帕子替衛泱擦淚。
「女兒知道母后最不喜人哭,是女兒沒用,惹母后不高興了。」
衛泱這話聽的樊昭各外揪心,沒用的不是衛泱,而是她這個沒有保護好自己孩兒的娘親。
「泱兒瞎說,在母后眼裡,泱兒怎麼會沒用。」
衛泱抿著嘴,已經沒力氣哭,也沒力氣說話了,只管往樊昭懷裡湊,將腦袋枕在樊昭的肩頭上。
衛瀾知樊昭與衛泱娘倆定有體己話要說,他杵在這兒只會礙眼,便沖樊昭一禮,說要告辭。
「哀家知道,你這陣子正為籌備馬球大會的事費神,雖說正事要緊,但身子更要緊,切勿太過操勞了。」
樊昭突如其來的關懷叫衛瀾欣喜,欣喜的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都忘了,樊昭上回用這種溫軟的口氣與他說話,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比起兒臣,母后才是真的辛勞。」
「你知道母后辛勞,就該早日成才,為母后分憂才是。」
分憂嗎?
衛瀾豁然開朗。
他一直求之不得,甚至一度想過要放棄的機會,竟然就這樣毫無預兆的來了。
衛瀾略微有些恍惚。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吧?
泱兒,他的泱皇妹果然是他的福星。
衛瀾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振奮與狂喜,恭恭敬敬的沖樊昭一禮,「能為母后分憂,是兒臣的榮幸,兒臣定不會叫母后失望。」
衛瀾這孩子也沒有她想像中那麼木訥。
樊昭倒是有些期待衛瀾來日的表現。
在衛瀾告辭以後,衛泱又靠在樊昭懷裡緩了好一陣子才恢復些力氣。
「叫母后為女兒憂心了。」
「泱兒若想要母后不憂心,就乖乖吃幾口飯。」
眼下,衛泱真的是丁點兒胃口都沒有,可既然樊昭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她若執意不肯吃,那就顯得太不懂事了。
衛泱只好點點頭,「女兒吃。」
「母后聽說,你每回身子不適的時候,都愛吃雞茸熬的粥。母后已經命膳房的人,把粥備好了。」
已經把粥備好了嗎?
看來樊昭並不是剛來,應該來了有一陣子了,只是沒有進來而已。
如此,她之前與衛瀾說的話,樊昭應該都聽見了。
而她與衛瀾抱頭痛哭的事……
怪不得方才樊昭待衛瀾那般親切,還主動提出叫衛瀾替她分憂。
樊昭正在漸漸發現衛瀾的好。
衛瀾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
滿滿一碗香氣四溢的雞茸粥端到眼前,衛泱依舊沒有任何食慾。
樊昭端起雞茸粥,說要餵給衛泱吃。
衛泱還沒病弱到不能自己進食,本不願勞煩樊昭。
可見樊昭執意要親自餵她,衛泱也不願叫樊昭掃興,便乖乖的張開了嘴。
福來出品的雞茸粥,一如既往的美味。
但此刻,衛泱卻無法享受這個美味,每一勺粥從含在嘴裡到咽下,都是種煎熬。
若依著衛泱的性子,在吃不下東西的時候,她絕對不會逼著自己硬吃。
然而眼下,未免樊昭擔心,她只能硬著頭皮一口接著一口的吃。
在將一整碗粥餵衛泱吃下以後,樊昭關懷道:「泱兒有沒有覺得好受些?」
心裡還是難受的要命,但身上的確是比之前有力氣了。
人果然還是該好好吃飯,尤其是在心裡難受的時候。
心已經夠痛了,若連身子也垮了,狀況只會更糟。
衛泱暗下決心,即便來日她碰上再難受的事,也一定要好好吃飯。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只要本錢還在,就有機會重振旗鼓。
「母后,我覺得好多了。」
見衛泱原本蒼白蒼白的臉的確恢復了些許血色,樊昭不禁輕撫上衛泱的臉頰,柔聲說:「泱兒往後別再碰馬了,依母后看,馬球大會也取消算了。」
「母后,不可!」
「你這孩子。」樊昭輕嘆一聲,「可知母后最見不得你煎熬難受。」
「母后……」衛泱望著樊昭,見樊昭眼底似乎涌動著淚光。
她堅毅果敢的母后,何時如此消沉過?
衛泱不免有些自責。
想她只顧著自己痛哭流涕的發泄,卻完全沒顧及樊昭的感受。
她失去的是兄長,而樊昭失去的可是親生兒子。
喪子之痛,錐心刺骨,樊昭心裡的痛,比她只多不少。
她心裡難受,能不管不顧的大哭一場來宣洩。
但樊昭卻不能。
想到這兒,衛泱不由得握緊了樊昭的手,「母后放心,我以後一定會保重自己,不叫母后再為我憂心。」
聞言,樊昭立馬回握住衛泱的手,「都怪母后,是母后沒用,沒能保護好你。」
樊昭的聲音略帶些哽咽,眼中淚光閃爍。
衛泱慌了。
她從未見樊昭哭過。
即使哭,樊昭也只會背過身去,從不會在人前落淚。
她們母女是一樣的。
自衛澈走後,她們嘴上對衛澈絕口不提,但心裡卻從未將這個人放下。
而除了衛澈以外,衛泱知道,還有一個人沉甸甸的壓在樊昭心裡,叫樊昭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