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池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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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訴你啊,你別以為我一個凡人沒見識沒膽量啊,我見過很多五顏六色的毒蛇滾成與人同高的球,見過湖裡的如銅盆一般大的長滿利齒的怪物,砍蛇,刺蜈蚣,獵豹,打虎,我都幹過的,你不能小看我的。」

  松針穿梭的快,子鈺抱著陳晴飛的慢,此時尚未到達妖怪的藏身之處。他笑道:「想不到我的晴兒這般威猛勇敢,還有這等經歷,那我就不擔心日後碰到的血淋淋會嚇壞你了。」

  子鈺嘴上說的輕巧,心卻疼的要死。

  他不知她為何女扮男裝,連自己的兄長都要瞞住。

  在他這裡,在她所謂的夢中,她撕下偽裝,愛發脾氣耍性子十足的小女人模樣。

  但現實中,作為男子的她卻要收斂脾性,做著男人該做的事。

  一個瘦弱的女子,卻要面對數不清滾作團的毒蛇,這叫普通男子見著都要膽戰心驚,而她卻要手起刀落的砍殺,不能退縮。

  她這個人,表面堅強,其實堅強的外表下,何嘗不是一顆柔弱的心。

  就如她的這般話,說的輕輕鬆鬆,但他知道,她第一次染血時的無助與恐懼。

  陳晴不知道她的這番話引起他的心疼,對他的誇讚,她也不矯情,應道:「喜歡我時叫威猛勇敢,別到時厭惡了就心狠手辣,毒如蛇蠍。」

  子鈺情話動人:「只怕你會厭惡我,我喜歡你到地老天荒。」

  陳晴像是沒聽到他煽情的話,輕笑道:「我的人,一輩子都是我的,日後你若變心敢跑,我便永遠綁著你。我就是心狠手辣。」

  子鈺笑道:「神仙的一輩子很長,只要日夜都與你在一處,即使被綁又如何。」

  這個傢伙,這個時候,想法又不純了!

  不過這兩人,這般閒適的姿勢,這般閒情逸緻的調風弄月,哪裡有像去抓妖的樣子啊!

  陳晴是將此處當夢在遊戲,暫不論她的態度。

  只是這個子鈺,維護一方安寧的仙尊,素來謹慎持重的仙,居然是如此行為。到底是因為他自信能降住洞穴中隱著的妖怪?還是因為陳晴在此,他失了分寸,光顧著談情說愛?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的模樣很反常!

  前方不再逼仄,豁然開朗,藍光隱隱,光影重重。

  子鈺帶著陳晴落腳到中央空地。

  此處甚大,足有百丈見方,牆壁如方才剛掉落的洞中一般,是被爪子刨出來的。

  突然的光亮,讓陳晴本能的尋找光源。她抬頭。

  啊!她驚呆了,合不攏嘴了!

  頭頂是深藍色的湖,還有魚兒在歡快的游來游去。

  陳晴難以置信,只顧抬頭看湖。

  在此待的久了,她也習慣肆的無忌憚的看看看。不再似以前那般,在外人面前,即使很喜歡,也要儘量裝出一副一般般了,不過如此而已的模樣。

  她昂首感慨道:「這個何以能做到,到底何物,擋住了水,不會噴下來。」

  子鈺抬首,答道:「金剛石。」隨即環視四周,道:「出來吧。」

  陳晴聞言,轉首望向子鈺,眸色困惑!

  子鈺正面無表情的注視前方一塊空地。

  他與陳鈺一般,面無表情既是似笑非笑。

  兩人已經滅了掌心焰,在淡淡藍光的照射下,欣長秀挺的他透著穩如泰山的魄力,平素過於妖冶的鳳眸此刻正射出凌厲的目光。自上而下的光,將他高挺的鼻樑在光潔的臉上拉出黑影。雖然依舊玉樹臨風,但卻少了幾許仙風道骨,多了幾許暗沉。

  如此的他看的陳晴心中一聳,往他身邊再靠緊了點。

  自到了水底,子鈺就牽著她的手,兩人算是離的很近了,她這麼一靠近,他權當她害怕,於是握著她的手又緊了兩分,像是給她力量,給她勇氣。回眸望她時,散了凌厲的目光滿是柔情與鼓勵,不過,還有一絲急不可查的無奈與對不起。

  陳晴回他淺笑,便與他一同望向前方。

  她再一次驚呆了,並且胃裡還有翻江倒海的感覺,似乎很想吐。

  地上突然爬出無數條黑色的如血蛭一般的蟲子,正迅速的一條疊著一條疊出了四根與陳晴一般高大的柱子。

  不,是腿。

  因為,還有從牆壁上洞中爬出的無數條蟲子順著腿爬上去搭身軀。

  子鈺做了結界,蟲子自然得避開而行。

  只是,成千上萬條蟲子蠕動的沙沙聲,即使蒙著眼睛,聽著也能讓人兩腿發軟,頭皮發麻,心虛冒汗。

  死亡林的蛇球與之相比,實乃小巫見大巫。

  蟲子比蛇小,數量比蛇多,密密麻麻的滿地爬,隱隱藍光下,帶著粘液的黑色蟲子甚至還能折射出光亮。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腐爛腥臭味,還未等蟲子搭好身軀。

  見多識廣又有膽量的陳晴再也抑制不住胃裡的翻騰,她一俯身,噴了!

  由於角度選擇的好,再輔以強大的衝力,弧線完美,那些東西瀟瀟灑灑的出了結界灑向黑色眾生。

  子鈺扶起她,取出手巾為她擦乾淨唇角,打趣道:「還有見識呢,這會就吐了。」

  方才進來時,還因她的經歷而心痛。可是跟著他,又何嘗不是要面對這些觸目驚心,而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驚悚場面呢。

  他打趣著她,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少些驚嚇。

  陳晴抬眸。

  子鈺溫暖憐愛的目光像是明媚的陽光,鋪天蓋地籠罩了她,溫和柔溺的淺笑像是三月的春風,輕輕吹散縈繞在心頭的驚懼。

  她,又驚,又懼。

  在陳辰的訓練下,她能夠坦然的面對殺戮。

  但林中所見,實乃另一種情形,沒有陳辰的陪伴,只有外人,她如何能將自己的脆弱表露出來!

  何況,那會,她還是他們的頭。

  世上很多的公子哥是窩囊的,很多的頭也是窩囊的。

  但她不是,她的父兄皆是當世人傑,她自小在他們的身邊長大,雖被他們疼愛著,但潛移默化中,她以他們的行為作為準則。儘管有時候難免會有身為女子的任性,特別是面對三位兄長的時候。

  得益於靈敏的嗅覺,那晚淺睡中被刺鼻的腥臭味驚醒,一日下來,她也知道這是屬於蛇的味道,這般濃重到刺鼻的氣味,她也猜到只有很多蛇聚在一起才能發散出來。

  後來,看到拖著長尾巴的蛇球滾過來,謹慎備戰的七人沒人注意到一臉鎮定的她老是轉著劍柄,因為她的手心裡滿是汗。那時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有跳出胸口的傾向,呼吸沉重的像是在挪巨石,胃中翻卷似抽筋。

  但她沒有退縮,舉著劍,與眾人一起迎戰。

  方才飛在洞穴中,她笑談當初見聞,雲淡風輕。

  只是一直以來,她只記住了事,忘記了經歷此事的心。

  人,往往會選擇性的記住一些事,忘記一些事。

  她,也不例外。

  她記得打獵時的所有,那是因為有陳辰,她記著與他有關的一切。她忘記林中的恐懼,那是因為她真的恐懼,她不想再重溫那種殺魂奪魄的恐懼。

  當成千上萬的黑色蟲子經過身旁的時候,瞬息,她吐了。

  到底是女子,在心愛的人面前,卸了偽裝,情感自然釋放。

  她淺笑自嘲道:「哎,是我妄言了。」

  子鈺單手將她攬在胸口,溫聲的道:「別怕,有我。」

  透過冬日厚厚的衣著,他感受到她冷得瑟瑟發抖。再次望向前方由無數黑色蟲子搭的龐然大物時,他的眸色儘是殺意。

  突然,一陣沉悶的哈哈聲響起,陰森森的迴蕩在洞底,叫人聽得的毛骨悚然。

  子鈺一邊用攬著陳晴的手掌輕輕拍打她,以給她安撫,一邊沉穩的道:「兩千四百年前我滅你父母兄長,今日你將我引來,真是找死!」

  粗重的帶著重重回音的男音道:「哼!我既將你找來,自是要報仇雪恨。我們穿山甲即使被滅門,也會拼死保住一個。這兩千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報仇,殺了你,劈了你,燒柴。」

  陳晴望著前面兩丈高的由蟲子搭成的穿山甲,平平淡淡的道了一句:「哦,你為了報仇,就將自己變作了蟲子。」

  因為子鈺的眼神微笑及臂彎,給了她勇氣與堅強,她已不再如方才那般驚懼。

  蟲子穿山甲輕輕晃動著一丈長的尾巴,道:「為了報仇,有何不可!」

  兩千四百年前,子鈺在陳國的另一個郡縣遊蕩著找陳晴。路過一個村子時,聽說山裡有妖怪,但凡進山打獵的人都是有去無回,他便進山一看,果然發現有隻成精的穿山甲。

  而這隻穿山甲發現他是仙,自然是跑了。子鈺發現它還小,這般小就成精,那定是由成精的父母所生。他想著要一起滅掉它的父母,跟著它,總能找到它們。

  因此,它跑,他追,一路飛到了天池,一場血戰,滅了十六隻穿山甲。

  當時激戰,他也未認清跑了一隻。

  直到發現那方石壁。他才意識到,當初有穿山甲逃跑。

  那並非石壁,而是穿山甲的背甲。

  而將背甲挖出幻化成石壁,那麼這隻穿山甲已不再是穿山甲,它已經脫骨化身。

  並且,這事與隱蹤近六萬年的魔族有關。

  魔族有門魔功,是為化身。

  但凡習此功者,不管是人是妖是仙,當然鬼不行,只要吃下他們的一顆種子,種子便會在體內孵化,至於化出什麼,那要因人而異。

  有些如穿山甲一般是黑色蟲子,有些是地龍,有些是蠍子,有些是蜈蚣,各種各樣,反正沒有好東西。癩蛤蟆的也有,那就吵的天翻地覆。

  別以為這些是普通的山野田地的東西!

  它們會吃光本體的寸骨寸肉,一邊吃,一邊一分二,再二分為四,以倍數遞增的方式直到吃光本體的皮,最後它們便以本體的姿勢顯露了出來。本體的思想法力妖術轉移給了它們。它們也還可以繼續精進修習提高作戰水平。

  而它們若想要變得龐大,必須再吃。吃什麼呢?吃人,吃妖精,吃其它動物沒用。

  比如一條黑色蟲子爬進活人的口中,它在他的體內邊吃邊分裂,最後由內而外吃光他,爆出來的便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

  而這些蟲子沒有這個人的思想,它們與最初爬進他口中的蟲子一模一樣,只有本體的思想。

  簡而言之,當初本體有的,它們都有。本體只有一個,死了便死了,而它們有很多,只要留下一個,多吃幾個活物,又可以無限龐大起來。

  不見的車夫,毋庸置疑,已經成了這些噁心的蟲子。

  而龐大的穿山甲,及洞口散落的零件,估計已經死了不少人。

  至於,為何人們沒有求神拜仙,應該就如車夫所言:他年前來過此處,路尚且還在。那麼可能,它出現在此,最多也就半年而已。另外,千年古道,兩郡連接之路,出郡的人,路途遙遠,信息閉塞,誰知曉外出的人到底是死是活。

  失了本體,化不了人身,只能由這些噁心的東西構成,雖說可以永保萬年,但想死也累,畢竟要打死那麼多的小東西。

  但是,這種魔功基本沒有什麼東西修習過。

  因為,誰都要臉。誰會喜歡自己是由很多很多的噁心小東西構成呢!雖然有些東西原身就與這些小東西一樣噁心。

  也不知當初魔尊若是吞了魔種,修煉了化身,不知如今的世道又會是怎樣?

  也就那些不要命的誓報血海深仇的東西,才會想著化身。

  子鈺松針探得,洞內四處都有穿山甲的氣息,而此處最是濃重,他便攜著陳晴飛到了此處。

  在石壁處時,他是想著先回靈霄府將陳晴安頓好,再來收妖。後來就被吸了進去,他想著那就算了,索性收掉算了,放她一個人在靈霄府,別到時候跑出去,仙力用完了,通話也通不了,天上倒還好,萬一流浪在人間,想找到她都難。

  當然了,以上只是一個原因,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這隻穿山甲的武力一般般,只是,滅起來有些麻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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