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呂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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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晴突然失控,嚎啕大哭。

  子鈺沒跟上她的節奏,不懂她的用意,只心疼的安慰:「晴兒不哭,乖,二哥陪你呢。」

  「二哥,你說我們是不是被妖怪抓來了?」

  她問嘛是在問他,但沒打算他的回答,隨即帶著哭腔道:「我知道了,我們肯定是被妖怪抓來了!你裝作鎮定無非是哄我,讓我不要緊張罷了。小郡主的事傳的沸沸揚揚,如今我們也是家裡跑出來,那妖怪肯定要殺了我們。」

  鬼風依舊圍著他倆飄蕩,不緊不慢,但是划過身體時,卻能感到刺骨的冰冷。

  子鈺搞不懂她的用意,更不懂鬼為何還在飄,為何還要聽他倆的謊話,不攻擊他們。

  他扮做情聖,吻著被陳晴擠出來的淚,道:「人間,黃泉,天上,無論你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其實他對她本就算是情聖,成仙后四千五百年,他已拒絕了百來仙女的獻媚,千把凡間女子的示好,為她守身如玉,心裡裝著的都是她,這一裝便也就裝了六千年。

  鬼風靜止一瞬,隨即又開始飄蕩。

  有些人怕什麼就會選擇無視,有些人越是害怕就越要睜大眼睛看清楚。

  此刻,陳晴屬於第一種,她自始至終眯著雙眼。她怕黑,怕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但有子鈺在,她信任子鈺,仿佛子鈺就是她的眼睛,她只顧著豎耳傾聽。

  人往往也都在沒了一種感官之後,其它的感官就會異常的靈敏。

  陳晴亦如是。她感覺到冷風不易察覺的一吸停頓。

  她委屈的哭訴道:「我聽你曾經與孫小姐也說過這個話。」

  她醒了把鼻涕,順手擦在了子鈺的衣襟上。

  鬼風飄蕩似乎變慢。

  子鈺之前的謊話已是極限。他不像陳晴看過如此多的戲摺子,不知道接下去她會如何編謊話。但為了演戲,他極盡慚愧的道了聲對不起。

  陳晴停止了哭泣,突然冷笑一聲。

  這聲清脆的笑聲飄蕩在漆黑的山林中,與這飄忽來飄忽去的鬼風相互幫襯,顯得分外的詭異陰森。

  她嬌柔的聲音突然變的冷冽:「你沒有對不起我,也不用對不起她,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她的語速很慢,好像咬牙切齒。這三句話講完,她露出點笑意,當然此刻烏漆墨黑,誰都看不到她臉上的那抹得意的淺笑。

  她冷哼一聲,手摸向胸口,聲音依舊冷冽:「她仗著懷了你的孩子,要求提前婚禮,我豈能如她所願。」

  鬼風停止飄蕩,像個鍋蓋,將他倆罩在當中。

  不斷逼近的冷意讓陳晴覺得身處天寒地凍之地,她握住了鳳羽的同時又帖進了子鈺幾分。

  子鈺臂彎懷緊幾分,雙手運出一股力。

  清脆的嗓音,冷冽的語氣,狠毒的話語繼續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咬出:「我的人,誰敢覬覦,我定讓她付出代價。二哥,你知道她為何掉孩子嗎?」

  鬼風不動,也不再縮小。

  它似乎很想再聽下去,似乎又不想再聽,有些矛盾,冷意也漸漸的減少。

  陳晴停頓,像是等待子鈺的回答。

  子鈺運滿力的手按在陳晴的背心。

  陳晴頓覺有股力正源源不斷的自他溫暖的手心輸入體內。

  這股力在體內遊走一遍,感覺很奇妙,她摩挲了手指,即刻明了,這是他給她仙力,頓時,心花亂顫的她差點忘了詞。

  她咽了咽口水,繼續道:「我知道我們快死了,我知道私奔的人都會像小郡主書生一般死掉。我本想瞞你一輩子,但畢竟那是你的孩子.......」

  陳晴沒有講完,子鈺突然開竅了,他用低沉黯啞的聲音道:「只有你肚子裡的才是我的孩子。」

  話音剛落,一陣大風颳過她倆,隨即響起一陣女子的悽厲笑聲。這笑聲迴蕩在山林中,嚇得林中猿猴鴨雀呱呱呱的一陣沸騰,聽的陳晴毛骨悚然。

  她不自覺的睜開了眼皮,還是漆黑的啥都不見。可這回,她沒再合眼,轉個頭,將正臉貼在子鈺的胸口。

  子鈺依然不動,

  做戲要做全套,之前不害怕可以說故作鎮定,處於回憶美好當中而忘卻所處壞境。但此刻,林中儘是鬼哭狼嚎,若還能淡定的不急不躁,那麼,他們也就同那鬼一般,不是人了。

  於是,陳晴嚇破膽似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邊哭邊叫著:「二哥,我怕,我好害怕。」

  戲子會演戲,那是台下功夫下的多。可儘管這般,還是能看出表演的痕跡。

  而陳晴演戲,不用練習,既興既演,聲情並茂,引人入勝。此刻,光聽她的聲音就可知曉她已害怕的膽戰心驚。

  子鈺還在等女鬼顯身,同時,他也相信懷裡的陳晴是真的害怕了。

  畢竟此時此地此景,但凡人間女子,都會害怕,更何況她無可挑剔的表現。

  他聞著她的發,拍著她的背,一遍一遍的安慰,「晴兒,不怕了。」

  女鬼的笑聲戛然而止。

  慢慢的,在離他倆五步處出現一個白影。這個白影飄飄蕩蕩,隨著林中的微風,如煙一般裊裊。

  緊接著,如風一般縹緲的女聲響起:「我也害怕,我的孩子也害怕。」

  又是一陣笑聲。不過這次的笑聲不是悽厲,而是戲謔。

  陳晴循聲望去,似乎有子鈺在,她已不再那麼怕黑。

  林中漆黑,但白影還是能窺見一二。到底是見鬼,陳晴嚇了一跳,她擰子鈺的大腿想問他為何還不動手?

  子鈺忍著疼,安慰著:「莫怕,有我。」接著對著白影沉穩的問道:「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為何要抓我們?」

  子鈺未表現出絲毫的害怕,陳晴擔心被他搞砸,又擰了他大腿肉。

  白影一閃,到了另外一邊,又是一陣笑。

  陳晴心道:這隻女妖被情傷成了神經病。她壯著膽子道:「你,你別笑了,不管你是妖是鬼,既然今夜我們要死在你的手上,總得讓我們死的瞑目。」

  女鬼慢悠悠的道:「我喜歡聽故事,喜歡聽你們這些為愛不擇手段遠走天涯的故事。三百年來,我聽過二百八十三個故事。你們的故事最有趣,哥哥妹妹,第一次聽說,呵呵。這麼有趣的故事,我該怎麼回報你們呢?」

  白影飄飄,夜色太濃,看不見她的臉。她說話的聲音若擱在白日,那是另人心曠神怡的,但此時此地,只能另當別論了。

  陳晴裝傻道:「我們不要你的回報,只要你放了我們就好。」

  女鬼無視她的話,自顧自的道:「啊,這樣吧,我聽了多年的故事,從未講過故事。今夜,就為你們講個故事,當做回報了。」

  陳晴心下歡喜,它說的講故事,定是講自己的故事。

  聽人家故事,聽完故事又殺人,孩子,她分明就是一個沒了孩子被負心的受害者。

  陳晴相信它的話,誰會對兩個將死之人撒謊呢!不管它是否真的是第一次講故事,只要知曉此刻它講的是它自己的故事就好了。

  陳晴靠著子鈺,開始悠然自得的聽鬼講故事。

  「東籬國有個永嘉郡,三百年前,有戶葉姓世家。葉家有兩位公子,大公子娶了當地一位鄉紳的呂姓小姐為妻,剛開始時夫妻就算感情平淡,呂小姐也能安穩過日子。

  大公子好色,在娶妻前,房中已有幾房妾。兩個月後,又新納了一個小妾,這個小妾很得寵,她想要上位當他的妻,於是在大公子面前詆毀呂小姐。

  兩次詆毀之後,大公子看呂小姐越看越不順眼,後來就經常打罵呂小姐,甚至要休妻。但這被老爺子壓了下來。

  呂小姐雖然在外人眼裡是葉家的風光大少奶奶,但只有葉府的人知道,這個大少奶奶的眼淚早已流幹了。

  這種日子過了半年,在外遊學的二公子回府。他見到呂小姐便是一眼萬年。他找各種機會照顧她,對她示好。

  經過二公子一年的傾心追求,呂小姐終於敞開心扉,迎接她此生的愛情。

  兩人府里偷偷摸摸了三個月之後,呂小姐有孕了,這個孩子自然是二公子的。大公子自剛成親的兩個月內來過幾次,後來就沒來過,這也給了她與二公子能夠發展情愫的機會。

  對於有孕,呂小姐沒有擔心會被抓去浸豬籠,反而很高興。

  她經常撫著肚子想著這是自己深愛男子的骨肉。

  只是那時,她沒有發覺二公子已經好幾日沒來她的房中。

  那夜,她將有孕的事告訴了二公子,二公子愣住了。

  她想或許是孩子的事驚著他了。

  她是個單純的人,永遠也想不到,他是因想著怎麼處理他們母子而發愣。

  有孕嘛,肚子總會長大。兩個月過後,也就是三月,二公子說樟城開花季節,滿城幽香,想帶呂小姐去看看。呂小姐很是高興,欣然同意。於是兩日後,二公子找了一個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的理由,帶著呂小姐去了樟城。

  只怪呂小姐太傻太天真,跳進了二公子的溫柔陷井。

  還未進城,淡雅的花香便飄進了馬車。呂小姐靠著二公子,再次講出了自己想與他遠走高飛的願望。

  而這個話曾經是他向她提出的,那時她重禮教,視他為小叔,終是邁不開這一步,就被她拒絕了。

  後來,自有孕了之後,她便同他提遠走的事。而他總說為了孩子,他還需要一些安排,她便也相信了。

  但這次,他說讓她先待在樟城別回去,待他回去再處理些事就來樟城帶她遠走高飛。

  這個呂小姐自然當真,以至於她看著遠處的城牆就像看到了他倆的家,幸福的似吃了蜜餞。

  樟城有葉家的別院,別院種滿參天樟樹。

  第二日午後,春困秋乏再加上孕期疲憊,她在飯後便回房休息,二公子出門辦事。

  那日不知為何,她心神不寧,沒睡多久,就醒來了。

  她走出房間,想要去院內散散步。剛轉了個彎,遠處就傳來熟悉到極致的二公子的聲音,她歡喜著他這般快就回來了。正要加速過去時,一道陌生的嬌柔的喚著二郎的女聲傳來。

  這聲音甚是動聽,但於她而言,與霹靂無異。

  她定在了原地,頓時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她想後退,卻又想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般。她想上前問個究竟,卻又不敢面對他的回答。

  驀然中,她想到了自從兩人一起後,他的變化。

  到底是被愛沖昏了頭,連這些明顯的變化都看不出來,連滿口的敷衍都聽不出來。

  兩人一起前,他想盡法子接近她。兩人一起後,他找著各種冠冕堂皇的藉口疏遠她。

  往事一幕幕,傷心一幕幕,乾涸了近兩年的淚再次奪眶而出。

  耳邊依舊響著他們的柔情蜜意。

  「二郎,你答應我的,今生只我一個人。」

  「虹兒,今生來世,我都只要你一個。」

  「那她為何還有你的孩子。」

  「只有你肚子裡的才是我的孩子。」

  呂小姐悲憤不已,終於沖了過去。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可能憤怒過頭了。她直接撲向那兩人,舉起兩掌朝他倆揮過去。

  這是她十八年生涯里,第一次揮掌。

  而這本領也是拜她的丈夫劈頭蓋臉的巴掌所賜。

  她帶著憤怒,絕望,還有為自己為孩子討要公道撲向他兩。

  但於她而言,沒有公道。

  至少到了葉家之後,她就再沒有過公道。

  大公子因為小妾打的她鼻青臉腫,此刻,二公子的腳不偏不倚正中她的小腹。

  她的手長不過他的腿,揮出去的掌最後捧著肚子。

  她跌坐在了由於剛剛下過雨而濕漉漉的草地上。

  最後,她疼的蜷縮在了地上。

  曾經對她溫柔體貼的人扶著那個叫虹兒的女子,正居高臨下的冷漠嫌棄的看著她在地上翻滾。

  呂小姐咬破了唇,死死的盯著兩人。

  她知道這麼一踢,孩子鐵定沒有了。

  她沒有開口求他們救她的孩子。

  她已經明白:當初告訴他有孩子時他為何會毫無歡喜,來樟城,僅是為了處理孩子,處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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