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宴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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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藺藏鋒又拿起一塊雞腿在空中揚了揚,「去,跟長公主說聲,我們走了。」

  「可是門主……」

  「別叨叨,趕緊地,等我吃完這個雞腿就走。」藺藏鋒全神貫注地啃著手裡的雞腿,又想起來什麼一樣補充道,「你們是不是以為那鬼物之所以會現身認親是因為他閨女被白韞玉給威脅了,還是覺得是因為白韞玉說他是王八蛋?」一旁的門徒顯然習慣了他們門主的前言不搭後語,忙接話道:「肯定沒那麼簡單。」

  「廢話。」藺藏鋒一個雞腿敲他腦袋上了,「望兒你真是除了不長腦子,什麼都樂意長。」

  「我知道了,私生女啊!墓麼麼肯定恨死她爹了,之間肯定還有一段風流往事,不是說汪若戟沒有老婆的嗎?瞅那個模樣,是對她寶貝得緊啊!這是為了讓她改變心意,和他這個爹重歸於好!」他的大徒弟望兒不死心地說。藺藏鋒一臉差點噎死的表情,「好你個錘子!那他怎麼不在裂石悟道的時候就出來救他閨女?先前他閨女在青藤試上差點讓郭亮給弄死也沒見他來啊,他寶貝他閨女?我呸,他連我疼雀歌的萬分之一都不及!」

  「那,那就是要給韜光谷個下馬威,疏紅苑要整韜光谷了!」

  「你這是……我怎麼就收了你這個徒弟。」藺藏鋒雞腿也不想吃了,隨手扯了布巾擦手,「要是那麼簡單,我臨仙門能和喪家犬一樣逃了,天狐族能逃得比咱還快?」

  「難道,是為了收拾咱和天狐族?那不能吧,汪若戟再厲害,他也不敢啊!」

  「要是真收拾咱們也倒好辦了……」藺藏鋒突然嘆了口氣,搖頭不再說話。

  月上高庭,正殿雲開露冕旒,下方珠翠壓鰲頭。殿內正中央,祭台緩緩升起,群祭依禮禱祝,為首的冠祭持漆器出列,撒以東山蝶粉,祥氣擁月而出,殿內高華熠熠,殿外聖光流輝,七香聚。隨著長公主起身宣禮,冠祭開始祝禮:一告英靈,二告先祖,三告神明。「皎皎月神,乃乾乃坤。庇吾族人,庇吾萬民……」

  墓麼麼和汪若戟也隨著眾人對月祝禮,祭禮之後,長公主宣告本次青藤宴最後一個流程。甄門,所謂甄門,便是各大門派甄選青藤子入門之儀,雖然有些青藤子已有門派,可青藤子最特殊的一點就是,他們可以師從雙門。最關鍵的一點是,很多海外修士以及隱士,一些神秘的門派,也會在青藤試里選青藤子入門。甚至有些門派比如八極殿、丹霄宮這樣的地方,從來不見他們輕易收徒,只偶爾在青藤宴上才會收上寥寥數人。

  各大門派的牒靈紛紛朝祭台之上飛去,墓麼麼的目光隨著這些多半是昆蟲形態的牒靈不斷起伏,端莊半坐,看不出情緒。可汪若戟抬手幫她倒滿了茶水,輕說:「有想入的門派?」

  「有啊。」墓麼麼也不藏著掖著,轉而望向了身邊的染霜,「你想去哪裡嗎?」染霜並不回答,凝神斂息端坐,要不是偶爾還有氣息透出,旁人幾乎要當這是座冰雕。

  不一會兒,祭台那邊便收完了牒靈。這些青藤子們,在報名的時候就已經填寫過門派意願……所以,現在也只是在安靜地等結果罷了。一聲悠揚的鐘聲落下,冠祭洪亮而縹緲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他開始宣讀各個門派的甄門結果,青藤子們一個個形色各異。終於到了重點,一些舉世矚目的大門派的名額開始念了出來。八極殿收了弗羽乙乙和翎瓏。冠祭頓了一下,念出了本屆最後兩個門派的名字。

  「懷嬋閣甄——墓麼麼。丹霄宮甄——藺雀歌。」臨仙門那邊響起一陣騷動,就連藺雀歌本人都洋溢著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開心和驚喜。丹霄宮已數百年未收過一人,她報名時也只是試探性地寫上去了而已,根本沒想到自己竟會真的夢想成真。而藺藏鋒的笑聲隔著幻陣都能聽見了,更不要說他絮絮叨叨地大聲道:「吾門大喜啊,藺某在此要多謝丹祖前輩了!」

  不少人忙來賀墓麼麼入了懷嬋閣,畢竟懷嬋閣三屆沒有招收過青藤子,也是相當難進的一個門派。一番禮尚往來過後,汪若戟饒有興趣地看著墓麼麼說:「失望了?」

  「怎麼會,能入懷嬋閣這樣的大門派已是我三生有幸。」墓麼麼意態謙和。汪若戟微微一笑,不再作聲。不停上演一場又一場大戲的本屆青藤宴的結尾,竟是以長公主簡單的祝詞而平靜甚至可以說是草草結束的。一個個大門派和大家族提前離場,走得那叫一個乾脆利索。

  這讓墓麼麼感到很無聊,無聊到睡著。不一會兒工夫就昏沉沉得有些乏力,再不久身子一歪,就軟綿綿地靠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陷入了半昏半睡的境地。醒來時,天已露白,卻是五日之後了。她剛想起身,就被身邊的一個男人按在了床上。他上前兩步撩開幔簾,秋日的清晨,光線微妙地從窗簾縫隙流落,讓男人上身堅毅的線條模糊得有些柔和。他立於窗前,面具下的目光不知落在哪裡。黑色的發垂在耳邊,邊角有些凌亂,泛著昏黃色的光,細密而柔軟。

  「女子的閨房,你倒是隨便得很。」墓麼麼忍住胸腹的痛,倚床坐起,朝他挑了挑下巴。染霜靜靜地看著她,說:「霸相讓我進來的。」

  「他倒是真不擔心他閨女嫁不出去。」她揉了揉左肩,看染霜輕輕偏開視線,這才意識到自己赤著肩,不過她倒毫不在意,說,「我爹讓你進來幹嗎?想讓咱倆坐實了外面的流言?」

  「你昏了五日,我等了你五日。」染霜聲音很冷,甚至有幾分焦急,「你為何會飛雁步?」她怔了一下,久而莞爾:「你一直等我就為了這個?」

  「是。」他頓了一下,「從青藤試之後你就一直在避而不答,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了你各種無理的要求……所以,你現在必須要告訴我,你為何會飛雁步。」

  墓麼麼曲起雙腿,把頭搭在膝上,歪著腦袋看他,目光俱是狡黠:「我就是會啊。」

  「你!」染霜氣結,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說,看樣子是憋壞了,「你,你答應過我。」

  「我答應的人多了,要是各個都實現,可得累死我。」她一點都不在乎他四周的氣息變得更加陰冷,反而調笑起來。染霜忽然又靜下來了。他沉默片刻,直直望著墓麼麼,久久不語。可她毫不在乎,大大咧咧地回看著他,眼睛忽閃忽閃,直到最後,他四周幾乎要暴動的氣息忽然平靜了下來。他轉過身,推開了門。生氣了呀。墓麼麼笑著看他要離開的背影,忽然沒來由地問了句:「你和歸雁宗有什麼聯繫,為什麼這麼想知道我會飛雁步的理由?」

  染霜一下停住腳步,屋門已被他推開半扇。房外庭院滿是秋光,日光如瀑從他頎長的身形滑落,一片片似羽的塵在盛光里翩翩如玉華,將他面具下的側臉繪出半隱的形度。世界很暖,他很冷,也很悲傷。她嘴上一直掛著的笑容,不知不覺就淡了。不知為何,她覺得染霜那瞬間是有什麼欲說出口的。但他推開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歸雁宗啊。她喃喃自語,把下頜埋在膝上,素來靈動的眸突兀地凝冷,如陡遇一場突如其來的霜降。舉國來看,怕是不會有哪位官家的晚宴會如此尷尬冷清了。嵐木山景大雕花桌,上擺冷餚八道,宮糕數十盤,熱饈不斷,而宴席的主人汪若戟只拿筷品了兩口,便撤下,再往復上著。尋常一道晚飯,愣是吃出了滿漢全席的奢侈。

  然而與他同桌的,只有兩人。墓麼麼沒什麼胃口,吃了兩口,便停下來捧著臉無聊地玩著手裡的一個貔貅小把件。另外一人坐在墓麼麼對面,胃口倒是好上一些,只是吃了一些花蜜和素食便也停了筷子。碩大的宴廳內,只門邊站了兩個身著疏紅苑制服的衛兵,紅色披風隨風舞著,給本就不熱絡的氣氛又添了幾分煞氣。

  「爹,你什麼時候和這奇葩關係這麼好了?」墓麼麼打破了這份寧靜,雙眼滴溜溜轉。汪若戟細細用帕拭去兩根小刺,也不抬目:「這不是你看上的人嗎?怎麼,不開心他在?」

  「那你這意思,是幫我綁了個男人回家?」墓麼麼饒有興味地盯著染霜上下打量,「可是我喜歡好看一點的,這貨戴著面具,看不出來好看不。把你面具摘了讓我看看唄?」染霜不語,「啪」一下把手裡的杯盞扣在了桌上,那架勢,分明一言不合就準備拔劍。汪若戟笑出了聲,已是放下了手裡的銀筷,身後的侍女乖巧地捧著兩個玲瓏精緻的荷花玉盞上前。他扭過身子,雙手放在玉盞里漱洗,末了揚了揚手。「都下去吧。」待到房間裡只剩了他們三個人,汪若戟悠悠開了口:「麼麼,還記得我答應過你什麼嗎?」她微怔一下,倒是笑了,笑得甚為開心。「記得,」她頓了一下,「你準備什麼時候娶個男人進門?」墓麼麼的語氣與其說是調侃,倒不如說是赤裸裸的挑釁。可汪若戟渾然不察一樣,朝後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信步走到染霜身邊,微微躬身朝她露齒一笑。她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爹的當然要以身作則。」他頓了一下,左手搭在了染霜肩上,「我的乖女兒既拿了前三名,我定是也要說到做到的。寶貝女兒,來,見過你的,我想想,是該喊媽還是喊爹?」饒是墓麼麼覺得自己已波瀾不驚,可還是「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染霜說:「我去!」汪若戟有些不悅地直起身來,和暖眸里俱是笑意:「麼麼,爹怎麼說的,不能罵人。」墓麼麼傻眼了:「你意思,你娶了染霜?」

  「喜酒可還好喝?喜宴可還滿意?」汪若戟只笑。「你……染霜,你同意了?這是我爹,貨真價實的男人!你喜歡男人?」墓麼麼激動得有些無法言語。她承認,她激動壞了。畢竟,她本來是想在連汪若戟說話不算話之後好好坑他一票大的——這下,坑個屁啊?汪若戟笑得開心極了,可墓麼麼一點都不開心。「爹,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看上的男人,你自己娶回家了,傳出去不嫌丟臉啊?你說你娶個男人算了,還搶自己閨女的,這算個什麼事兒?」墓麼麼想盡了辦法擠兌汪若戟,可他似一口萬年老鍾,不帶響一聲,倒是直起身走到她身邊,笑眼如絲。「我賭不會有人敢說一個不字,麼麼,你還要和我賭嗎?」

  「賭……你大爺。」墓麼麼氣極,半晌頹喪地坐在了椅子上,「爹,算你狠。」汪若戟的笑聲不能更舒爽。可作為被娶的那個男人,染霜從汪若戟走到他身邊開始就一直僵硬如木,身邊寒氣幾要凝成實質。可他一直沒有辯駁,只最後在墓麼麼那種彆扭的眼神里再也坐不下去了一樣,猛然站了起來,話也不說扭頭就走。良久,待到染霜的身影消失不見,墓麼麼臉上的震驚和玩味像是一層甲殼慢慢碎裂。她眨了兩下眼,靈動的碧眸漸漸變得深邃而陰暗,隨著她眼角圖騰扭動出一種詭異陰森的氣息。她拿出手裡剛才收起的貔貅,放在桌上,以手撐面,半側著臉盯著貔貅的眼睛看著說:「汪若戟,你和染霜達成了什麼協議?」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汪若戟手持一盞紫砂,鼻翼輕吸壺嘴裡氤起的茶霧。

  「也是,沒什麼關係。」她想了想,莞爾,「本來還想坑你一票大的,沒想到竟讓你躲了。不過你答應過我,青藤試後為了讓我成為第二個你,會送我一程。現在我如約了,你呢?」

  茶霧緩緩,汪若戟儒雅的臉龐更顯得柔和溫暖。「嗯,你做得出乎我意料。所以,我不但會如約送你一程,我還會送你兩件東西,以及……」他頓了一下,掀起眼帘,眸如初陽,「幫你毀掉三個人。」或許他的聲音過於溫潤,微笑過於柔和,視線過於慈悲,墓麼麼才會在一時間完全沒有體會到他如地獄裡猛然爬出的厲鬼,煞氣和殺機如同岩漿一樣猛然噴發。最可怕的是,這個人根本沒有任何殺機和煞氣。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有些輕顫,如同本能。她定了下神,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露任何蛛絲馬跡:「什麼意思?」

  「三年了,墓麼麼。我畢生所學,你俱學會。我不會的,你也學會。」他輕啜了口茶,像是陷入回憶,聽起來很是懷念一樣,「可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你有任何地方像我。」

  「墓麼麼,你成不了第二個我。」他頓了一下,聲音平和。墓麼麼的笑意一下消退,晶亮眸子一片死寂,他的話語好似一把烈火將她所有偽裝頃刻燃燒殆盡,死氣沉眠了數個絕望痛苦的夜晚白日,如今重現光日,像是剛從墳頭伸出的枯骨。

  「汪若戟,你究竟想說什麼?」那個靈動嬌俏的聲音此刻如同烏鴉一樣嘶啞而不祥。汪若戟見她那般模樣,倒是笑意深了幾許:「墓麼麼啊墓麼麼,你總還是不懂。不過也無礙,日後你總會有一日明了。我會像我約定的那般,送你最後一程。我已請示聖帝和蟾桂宮,兩日後,我會大開盛宴宣告天下,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你會成為這個國家,不,你會成為七月惠澤之下的灃沢大陸上最明亮的星辰。會有無數人想要和你搭上關係,會有無數機會等待著你,亦會有無數的人想來殺你。」

  「所以,我送你兩樣東西。一樣就是你手裡的貔貅,一樣是你枕下的書。」他輕輕摩挲著手裡的紫砂壺,「我還會幫你毀掉三個人。」毀掉,不是殺掉。墓麼麼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信息,她深深地明白從汪若戟嘴裡說出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殺人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從汪若戟手裡毀掉三個人,那就意味著會死很多很多人。可她靜靜地看著汪若戟有一會兒之後,又抿嘴笑了。

  「你有條件。」汪若戟摩挲在紫砂壺上的拇指忽然停了一下,翡翠扳指在紫砂壺上發出一聲清響。他抬眸看向墓麼麼,「我素來喜歡你的聰明。比我當年你可要聰明上太多。是的,我有條件。」

  「說。」墓麼麼開口道。他鬆開一隻手,挑起修長的指尖指著墓麼麼手裡的貔貅,道:「這個,是活的。」墓麼麼一下愣了,目光落在手裡的貔貅上:不過一個粗劣玩件,看起來就是路邊攤上的東西,要不是上面雕刻了兩個碩大的貔貅二字,她都不會把這個豬一樣的玩意兒稱為貔貅。這東西還是她在梳妝檯上發現的,隨手便拿來宴上玩,還準備嘲笑汪若戟審美怎麼如此奇葩。

  「活的……幾個意思?這不是貔貅嗎?你的意思,這玩意兒是個神獸?」汪若戟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哈哈,怎麼可能。我只是告訴你,這玩意兒是個活的而已。至於怎麼是活的,你日後會明白的。」

  「你現在告訴我又能怎麼了?」墓麼麼真是討厭死汪若戟這個毛病了。可他惡趣味地搖了搖頭,說:「我告訴你還有什麼意思?這麼說吧,我的條件和它有關。」他又止住了話頭,目光再次飄遠,不知看向了哪裡,「墓麼麼,有人要殺我。」聽到這話,她先是一愣,隨即顯然有些不屑:「廢話。想殺你的人這麼多,我都想殺你……」汪若戟呵呵一笑,看著手裡的紫砂壺,許是睫毛垂下的原因,他的眸光有些發暗:「麼麼,我需要你成為我的擋箭牌,這就是我的條件。」墓麼麼斂去了笑意,面色肅穆起來。「解釋一下。」

  「我要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替我擋住一些東西。」他隨即抬起目光,第一次直接地望著墓麼麼,眼光誠摯,「換言之,我要你替我死。當然,不會讓你真死。」

  「你要我假死?」

  「我要你……成為眾矢之的。」汪若戟想了想,又換了個墓麼麼更能理解的說法。

  她陷入了沉默,睫毛輕閃,看不出心思。「所以你才會昭告天下,我是你的女兒。還說得好聽,讓我成為灃沢大陸最明亮的星辰。汪若戟啊汪若戟,你是不是讓我參加青藤試的時候就在盤算這些了?」她說著說著,心裡陡然湧起一陣驚意,可驚意退去之後,竟是幾分心涼。汪若戟抿了口茶進喉,音色更為潤澤舒緩。「那只是一個最簡單的開始。」

  「你……」她看向汪若戟,有種莫名的失色從眼眉之上落在嘴裡,帶著澀澀的苦味。一個簡單的「你」字,音尾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鉗住了一樣,再也涌不出來旁的話來。他不疾不徐地品著茶,看著屋外已高懸的七月。「你可以拒絕。」

  「不。」墓麼麼站了起來,離開桌前,停在了門檐下,仰頭看著同樣的七輪明月。良久,她側過臉。鼻尖似菱,碧瞳繾綣瀲於深睫。忽有風來,她耳旁花墜輕搖,啟唇道:「父債子償,父命子,倒也合禮。你悉心教我三年,也算償還。更何況,我這個人最喜歡和死打交道。」說完,她轉身離開。

  夜露漫過簾幕,銀屏遮住輕寒。少女單薄的身姿隨風而走,汪若戟的視線靜靜追隨,眼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想起了某年在一無名池旁,大雨滂沱,一地狼藉。可淤泥深處,竟有一隻艷艷丹荷綻了尖角。那是怎樣一種艷烈的紅,好似撕裂了那天看不見光明的黑暗永夜。而如今此時,他好似再次看見了那抹艷艷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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