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甥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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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在旁邊的下人急忙道:「都像老爺似的,這全天下都是聰明人兒了,別說這位張小哥,就算是小的們,不也比比不上老爺一根小手指?」廖老爺只淡淡一笑就問:「奶娘到了嗎?」

  另一小廝急忙湊上去:「算著日子,明兒就該到了,說起來,若不是老爺您起了疑心,又去問問,只怕真被那家子糊弄過去,到時老爺您骨肉分離,那才叫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瞧在眼裡疼在心裡。」

  廖老爺的手在甜白瓷茶碗邊緩緩摩挲,臉上神色依舊柔和,可熟悉他的人都曉得,榛子的叔叔嬸嬸,只怕沒什麼好果子吃,畢竟連屈家這誤買的人家,都被投進了監牢,更何況是那故意要把榛子丟掉的人?

  張諄並不知道自己走後廖老爺的那些念頭,心裡滿懷著心事,匆匆回到住處,對蘭花說了始末,蘭花聽完就張大嘴:「這可怎麼得了,連廖老爺都沒法子。」張諄咬住唇,見蘭花這樣就道:「蘭花姐,上回劉叔父拿來的銀子,總還有二十來兩,這些銀子就先別動,等那邊事情結了,就去衙門,把綠丫給贖出來。」

  蘭花習慣性要點頭,但還是道:「諄哥兒,我曉得你對綠丫好,可這二十兩銀子,也是我們剩下的全部,原本還想著,等過兩三年,攢夠銀子再說。」

  「但現在要不去贖,綠丫只怕就……」一想到當官發賣,說不定就有那青樓里的和官媒婆通了氣,先去挑人,綠丫她生的比別人好些,到時落到青樓里,張諄只怕一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見張諄面上神色變化,蘭花只有點頭稱是:「也是我想左了,諄哥兒,等把銀子收拾出來,你去問問廖老爺吧。」現在也只有如此了,張諄嘆一口氣,綠丫,你等著我,我一定最快速度把你贖出來。

  「綠丫姐姐,我們進來幾日了?」榛子偎在綠丫旁邊,透過窗瞧著外面,小心翼翼地問。

  「都五天了,榛子,你每天都問,煩不煩啊?」秀兒打個哈欠,捏一下榛子的耳朵,笑著打趣她。

  榛子羞澀地笑笑:「秀兒姐姐,你別嫌我煩,我只是覺得,被這樣關在裡面,還不如去做粗活呢。」

  「呸,享不了福的。」正在一邊拿著塊小鏡子照來照去的小蓮花聽到榛子的話,斜眼瞧了瞧她,用手把面前的劉海整理一下:「與其想那些,倒不如好好收拾了,不然等過幾日,官媒婆來了,是蓬頭垢面地好呢,還是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好?」

  秀兒懶得理小蓮花,托著下巴在想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道還要再關幾天,更不曉得那邊的事怎麼處理。

  「我說,你就別在這裝小姐了,我們這些,不過是被私蓄的,頂天了就是被官賣,倒是你,既是屈家的女兒,是罪人家屬,說不定啊,會被判沒為奴,你啊,一輩子別想翻身。」小蓮花想起秀兒的未來比自己慘,就忍不住發出歡快的笑聲。

  秀兒憐憫地看她一眼,世上還有這樣空腦子的人,本來個個都是落難的了,還要和人比誰比誰慘一些,或者她的一生,也就這樣,永遠淹沒在這些雞零狗碎之中。

  「舅老爺,我瞧的真真的,那確實是我們家小姐,舅老爺,您把我們家小姐救出來,我們沒了的老爺太太,也會……」不等奶娘含淚把話說完,廖老爺已經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奶娘沒料到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廖老爺會突然變臉,用手捂住臉愣在那裡。廖老爺從小廝手裡接過一張手帕擦了擦手,接著就把那塊精緻的手帕扔到地上,瞧著奶娘冷笑道:「曉得我為什麼打你吧?姐姐姐夫臨終之前,想來也是叮囑過你們照顧好孩子,你們一個個不忠心也就罷了,還助紂為虐,到現在還想在我面前邀功。晚了。」

  奶娘聽的前面幾句還不害怕,可聽到後面一句,嚇的跪在地上,廖老爺瞧也不瞧她,只吩咐一邊的小廝:「把她給我打十板子再趕出去,別的帳,我慢慢和人算。」

  奶娘已經嚇的篩糠一樣:「舅老爺,我不是你們家的奴婢,你不能打。」

  是嗎?廖老爺連腳步都沒停,早有人把奶娘拉下去,奶娘登時殺豬般叫起來,小廝伸手去捂她的嘴:「你也別嫌這十板子重,打你十板子,還是我們老爺瞧在你終究奶過小姐一場的份上,若別人,哼哼。」

  奶娘聽了這話,想到廖老爺方才臉上一閃而過的狠辣,不由在心裡叫苦不迭,老爺太太還以為廖老爺是條肥羊,還想得些好處,瞧這樣,只怕好處得不到,還要更舍一把米。

  奶娘正想著,猛不防那板子就打在身上,奶娘登時又叫起來,別說來救她的人了,天空連只鳥兒都沒飛過。

  「廖老爺,那孩子,確實是令甥女嗎?」瞧見廖老爺走進來,官員急忙站起關切地問。

  「多謝了,確實是我甥女,我現在想把這孩子帶出去,還不曉得可要辦些什麼?」當了別人,廖老爺面上又是春風一般。

  官員早已得了囑咐,急忙道:「這有何難,不過一句話的事。」說著官員就喚人,讓他去後面把榛子帶上來。廖老爺謝過了,也就坐下喝茶。

  聽到門被打開,廳內的人都不由往外瞧去,這還不到送飯時候,怎麼人就來了?

  進來的是個婆子,瞧一眼四周,這才尖著嗓子喊:「誰叫杜嘉敏?」

  這麼文雅的名字,廳內的人四處望望,榛子的心卻狂跳起來,這個名字,是自己的本名,這麼兩年來,從來都被人喚榛子,都快忘了自己本名叫什麼。

  綠丫也想起這事來,秀兒最機敏,見榛子要起身就按住她的手,問婆子道:「你尋杜嘉敏做什麼?」婆子早已知道,不過先喊一聲罷了,見秀兒問,擠出一絲笑:「橫豎是好事,老爺說了,你們有幾個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特地貼出告示,讓你們親屬來尋,這杜嘉敏的舅舅來尋她了。」

  舅舅?榛子咬住下唇,臉上神色十分喜悅,秀兒可沒有她想的這麼簡單,繼續問婆子:「萬一是冒名?」婆子哧了一聲:「冒名,就你們這幾個,身價頂天了二十兩,別人值得冒嗎?」

  這話說的也是,綠丫把榛子的手緊緊地握一下,推榛子讓她出去,從此,自己就再不是榛子了,榛子按住狂跳的心,站起身道:「我就是杜嘉敏,舅舅在哪裡?」

  婆子細細瞧了瞧榛子,這才對她伸出手:「還請小姐跟小的往前面去,令舅在前面等著。」這稱呼讓小蓮花變了神色,不無嫉妒地看著榛子,榛子和綠丫秀兒笑一笑,也就跟婆子出去。

  看著門再次關上,秀兒嘆一口氣:「綠丫,你說,我們會不會有人來尋?」綠丫搖頭,自己的爹娘是不指望的,只有諄哥哥,可是還不曉得諄哥哥知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

  小蓮花的嘴又一撇:「秀兒,你別做夢了,你是罪人家屬,哪會有人來尋,倒是我,還有幾分指望。」秀兒白小蓮花一眼,抱著膝蓋想心事,綠丫靠在秀兒肩上,和她一起暢想外面的世界。

  榛子跟著婆子往前面去,來到廳里,那婆子帶著她進去:「老爺,杜小姐到了。」廖老爺放下手中的茶碗,看著自己的外甥女,雖然吃了那麼兩年的苦頭,可榛子的眉眼猶在,廖老爺瞧著榛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雖說廳里有那麼幾個人,但榛子一眼就看見廖老爺,他和娘生的有幾分像,都是鳳眼高鼻,笑起來的時候在唇邊有一個小小梨渦。看見廖老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榛子眼裡的淚再止不住,跪下見禮時候就哭出來:「舅舅,你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尋我?」

  經過多少世事,看過多少離合,廖老爺總覺得,自己的心早已石頭一塊,不會感到溫柔,可此時看見像極了姐姐的瘦弱少女跪下大哭時,廖老爺心中有什麼東西盪了一下,眼中竟也有些酸澀,急忙抬手把眼角的淚擦掉,把榛子拉起來:「是舅舅的不是,舅舅這些年一直在外頭,今年六月才回鄉,誰知你爹娘都不在了,問起你叔叔,他還推三阻四的,要不是上墳時遇到了人,我還不知道有你。以後你跟在舅舅身邊,再不會吃苦了。」

  榛子也曉得自己不該責怪舅舅這時才來尋自己,可也不曉得那話怎麼就問出來,此時聽的舅舅這樣柔聲安慰,眨一眨眼對舅舅點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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