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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曼佳在這兒幹了好些年,知道陳姐有腰椎間盤突出。每到颳風下雨或者天氣轉涼,老毛病就會犯。

  吳曼佳想了想,柔聲說:「陳姐,你,回家……歇著。剩下的活,我……我來干就好。」

  「你一個人哪兒行啊?」陳姐知道這丫頭是心疼她的身體,瞪大眼,「這麼多土豆全部刨絲兒,墩子他們又都走了。你一人干,忙完不得半夜三更去了?」

  吳曼佳表情認真:「我……是年輕人嘛。有力氣,身體好。你……你的腰,跟我媽一樣的問題。你們犯病好痛的。你還是早點回家,休息,」

  陳姐擺手,很不在意的口吻:「沒事兒,這毛病一陣陣的。疼一會兒它就不疼了。」

  說完話,等那股鑽心的痛感緩過去,陳姐扭了扭腰,覺得松活些了,便又立刻和阿雯一起忙活開。

  陳姐抱怨說:「我最討厭做這個土豆餅,麻煩死了,回回都得頭天晚上加班加點把絲兒刨好,第二天墩子他們才來和著面烙。那些剃光頭的倒是有口福,咱們辛苦啊!煩得要死。」

  監獄裡的勞改犯統一都要剃光頭,吳曼佳當然知道,陳姐口中的「那些剃光頭的」是在說關在這裡的犯人。

  吳曼佳的性子,很少對生活有什麼怨氣。再大的艱難困境壓到她頭上,也不會讓她覺得有多苦。

  聽著陳姐的碎碎念,吳曼佳朝她笑了下,寬慰道:「沒事。陳姐,等明天一早……餅烙好了。你多吃幾個,不氣。」

  陳姐被這傻乎乎的姑娘給逗笑,沉默兩秒,接著說:「不然,你給上頭的領導提提意見,以後別讓咱食堂做土豆餅了?」

  吳曼佳沒明白陳姐的話,迷茫地問:「提意見……那是不是,要往辦公樓外面的意見箱裡,投信?」

  陳姐壓低聲:「你和新調來的副獄長不是關係挺不錯嗎?那可是個大領導,你私下給說說。」

  短短几秒,吳曼佳腦海中閃過一張冷峻硬朗的面容。

  她莫名一陣心慌,腦袋深深埋下去,紅著臉支吾:「……我和向警官,沒什麼關係。你……不要亂說。」

  「還不承認呢。」陳姐翻個白眼,「我撞見你搭向警官的車好幾回了。」

  吳曼佳臉更紅,窘迫之下結巴得厲害:「向警官……和、和我只是順、順路,他心腸好,所以才、才讓我搭順……順風車。」

  陳姐哦了聲,狐疑地瞧她一眼,「搭順風車就搭唄,你臉咋突然這麼紅?」

  吳曼佳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她反應慢,編不出來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悶悶的,沒搭腔。

  陳姐畢竟一把歲數,過來人一個,一眼便看出來這個年輕姑娘的心思。不好說什麼,只能清清嗓子裝傻,自顧自幹活。

  兩人正給土豆刨絲兒,忽然外頭一陣騷動。

  吳曼佳愣了下,下意識抬起腦袋往外瞧,只見夜色下跑過去好些穿制服的高大獄警。他們排著隊列,整齊劃一,除裝備帶外,每人手裡還拿著一個防爆護盾。

  領頭的兩個還拿了其它傢伙事。

  吳曼佳第一眼都沒注意,等巡邏燈的白光冰冷掃過,她才看清,那兩個獄警手裡拿的是AK步.槍。

  吳曼佳眸光突的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陳姐也探著腦袋張望著,嘴裡嘀咕:「出什麼事兒了,這麼大動靜?」

  就在這時,一個咬葉子煙、披補丁軍大衣的老大爺剛好從外頭經過,手裡還拎著把掃帚。

  這是老江,和陳姐吳曼佳他們一樣,都是泰安監獄招進來的沒編制的合同工。平時一個人負責著辦公樓區域兩棟樓的衛生。

  陳姐出聲把人叫住,沉聲問:「老江,剛才跑過去那麼多獄警,還抄著傢伙事,咋了呀?」

  老江答道:「說是B區那邊有鬧事的,把副獄長都給驚動了。嘖,這些悍匪一個個腦袋別褲腰帶上,一動手都是把人往死里搞,沒武器,牙刷掰斷了削成刀,好像還捅了副獄長的肩膀,聽說流了好多血。」

  聽完這番話,吳曼佳心頭突的一沉。

  她脫口而出:「江叔。好幾個副獄長,被捅的……是、是哪個?」

  老江說:「就那個剛調來的向懷遠警官。」

  蹦一聲,吳曼佳手裡的土豆掉在地上,原地蹦了兩下,然後骨碌碌滾到了陳姐腳邊。

  陳姐抬眸。看吳曼佳的眼神,忽然變得很複雜。

  吳曼佳聽見自己聲音在發抖,強自鎮定地,捋直了舌頭問老江:「向警官受了傷,有人送他去醫院嗎?」

  老江答道:「本來是要去的,向警官說小傷不打緊。這會兒應該上獄醫務室止血去了。」

  「陳姐,我……我去去就回來。」

  留下這麼句話後,吳曼佳顧不得陳姐和江叔投向她的古怪目光,轉身一溜煙便跑了出去。

  監獄裡管理嚴格,所有人員不得隨意走動,獄醫務室在監區附近,吳曼佳膽子小,平時根本不敢過來。

  但,聽見向懷遠受傷的消息,她也顧不上怕不怕了。

  吳曼佳這會兒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要立刻見到他,確定他沒有大礙。

  泰安監獄的監獄醫生姓羅,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平時喜歡地理學,在醫務室里也擺了個精緻漂亮的地球儀。來他這兒看病的都是些重刑犯,這裡頭的日子枯燥沒盼頭,羅醫生想著,犯人們偶爾能看上兩眼地球儀,也能精神自由個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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