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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叔說:「墓園那邊最近在翻修,昨天夜裡又剛下過雨,泥土是濕的,路不好走,你穿這雙靴子可能不太方便。」

  「啊?」韓錦書微蹙眉,「那怎麼辦呢。」

  喬叔語氣平緩:「我記得年初的時候你和四少爺回老宅,留了幾雙鞋子在三樓主臥。不然我帶你上樓去找找,看看有沒有能換的。」

  韓錦書略作思索,笑著應:「好的。謝謝喬叔,想得真周到。」

  言渡牽起韓錦書的手,漠然道:「我要陪你去。」

  「……你去幹什麼?能不能不要這麼黏著我呀?」韓錦書壓低嗓子懟言渡,張開五指捏住言渡瘦削有力的手腕,使勁一撥,把他的手掙開,瞪眼正色:「你就在這兒自己待著,和姐姐聊聊天。」

  言渡面無表情:「我只想和你聊天。」

  黏人的暴君就像一隻會撒嬌的大狼狗,韓錦書差點被雷到吐血,無語兩秒,然後忽的踮起腳尖把嘴巴湊到他耳朵邊上,沉聲說:「你和三姐這麼久沒見,不敘敘舊勾兌勾兌感情嗎?給我聽話哈。」

  好不容易安撫好撒嬌的狼狗,韓錦書暗暗呼出一口氣,跟言菁打過招呼後便跟在喬叔身後離開花園。

  路上,韓錦書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噗嗤一聲。

  旁邊的喬叔不明所以,轉頭瞧她一眼:「錦書小姐,你笑什麼?」

  「喬叔,你說要帶我去換鞋子,其實是想製造機會,讓言渡和言菁單獨相處吧?」韓錦書說著,還眨眨眼,拋給了喬叔一個「您老放心,我都懂」的眼神

  她這表情滑稽得很,直令向來嚴肅的喬叔也忍俊不禁。笑完,喬叔接著說道:「言菁小姐其實很關心言渡少爺。她雖然遠在紐西蘭,但時不時就會向我們問起四少和你的事。」

  韓錦書聽了頗為驚訝:「是嗎。」

  「畢竟血濃於水。」說到這裡,喬叔輕嘆一聲,「可惜言渡少爺性子太冷,又孤僻,實在太難親近。」

  韓錦書聞言,默了默,自言自語地說:「我倒覺得言渡……還蠻熱情的。」

  豈止熱情。他簡直就是冬天裡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烈焰滾滾。

  喬叔聽見韓錦書的自言自語碎碎念,一陣出神。

  喬叔在言家這些年,一直對言家幾個後輩視如己出,各色人物是什麼性子,也都再了解不過。須臾,他轉過頭,眼神慈愛地看向這個小太陽似的年輕女孩,「那僅僅是對你一個人而已。」

  韓錦書微怔。

  喬叔面上掛著淡笑,意味深長地說:「錦書小姐,你對言渡少爺來說,著實太特別了。」

  *

  花園裡,言菁和言渡各自坐在一張長椅上,耳畔微風習習,四處萬紫千紅,半晌都沒人說一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是言菁率先開口,打破了難耐的僵局。她說:「弟妹的性格很活潑,是個有趣的女孩。」

  言渡臉色淡漠,很禮貌地回覆:「謝謝誇獎。」

  這麼個回應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言菁失笑,搖搖頭,半是感慨:「你還是老樣子,永遠這麼拒人千里。」

  言渡沒有答話。

  言菁目光落在言渡冷峻的側臉上,打量片刻,忽然又說:「言渡,你沒有跟她提過你的病?」

  言渡說:「沒有。」

  言菁很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是夫妻,而且你的病也差不多都治好了,為什麼還不告訴她?」

  言渡微側目,很淡地看了言菁一眼:「你不是已經告訴她了麼。」

  言菁:「……」

  言菁錯愕地愣在原地。看著言渡無波無瀾的臉,短短几秒光景,一個猜測在言菁腦海中升起。她伸手覆住額頭,感到極其難以置信:「……你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和我單獨相處,故意讓她從我這兒知道你生病的事?」

  言渡端起桌上韓錦書留下的咖啡,微垂眸,注意到白色的杯沿一角,沾了點她留下的口紅印,淺淺的,像一彎紅色的月牙。

  他唇印上那半圈唇印,抿了一口。

  咖啡已經涼透,很苦。但言渡卻在那濃郁的苦澀里,嘗到了韓錦書嘴裡的絲絲微甜。

  言菁還是有點不懂:「可是,你怎麼那麼確定,我會跟她提起你的病?」

  輕輕一聲「哐當」。

  言渡將手裡的咖啡杯慢條斯理放回桌上,眼也不抬,平靜地說:「這幾年,你時時都在關注我的病情。以我們的關係,你不會主動來問我,只會去問跟我最親密的人。」

  聽完言渡的話,言菁呆住,只覺一股涼意順著脊梁骨絲絲縷縷爬上來,令她不寒而慄。

  她清楚言渡的身世,清楚言渡自幼的經歷,清楚當年言渡對言澤言朗、以及無數言氏帝國元老的手段,自然就知道,這個弟弟的手段有多狠,心機有多重。

  只是,言菁沒有想到,言渡的心思會深到這個地步。

  深到她和韓錦書剛有交集,自己便在無意間,成了言渡局裡的一顆棋,幫他走出了最關鍵的一步。

  言菁感到毛骨悚然。

  她靜靜地看著身旁的男人,恍惚間,眼前的身影,與她記憶中十幾年前那個初來言家時的少年重合。

  當年的少年,泥濘滿身,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陰鷙,狠戾,野豹般不可馴服。

  如今的言渡,衣冠楚楚,像是歐洲壁畫的貴族,成熟,狠絕,孤月般不染纖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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