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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暗道:「侯爺上回說過, 有位溪石生先生欲收他當徒弟學畫畫,若果真潛心學上幾年,不知道可否畫出這樣一副美人圖呢?就算形似神不似, 亦是極難得的, 好歹是正經手藝,好過他整日裡同石瑛、徐文軒等人混在一塊兒,令我提心弔膽。」

  正想著些心事間,突然聽見門口傳來一女子的聲音:「請嬸子安。」

  晴雯一驚, 急回頭看時, 遍尋不見寧玉的聲音, 卻是清平親王正妃劉氏芳怡站在那裡, 眼睛微紅, 似乎要哭出來。

  晴雯只恐寧玉郡主私會浮生之事暴露出來,面上不免有慌亂之色, 勉強問道:「原來是清平王妃!先前我身子抱恙,未能親眼目睹王妃大婚,實是不該!只是這聲嬸子,卻教人好生意外,實是擔不起。」

  劉氏芳怡一向溫婉,晴雯自忖以小產之名不出席,順理成章,以為芳怡必然順水推舟說幾句場面話,把此事揭了過去,卻不想芳怡的眼睛更紅了,道:「卻也沒甚麼該不該的。如今並沒有甚麼外人,咱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誰不知道順義侯是義忠親王老千歲真正的後人,是同當今太子殿下一輩的。我不喚嬸子,又喚甚麼?說起來,嬸子既是身子抱恙,我還得好好謝你。若非如此,只怕連新婚之夜都不得安寧呢。」

  晴雯見這話裡有話,心中發虛,忙問緣故,芳怡才將前情娓娓道來,口中稱:「實不敢瞞嬸子,先前王爺聘我為妃時,我心中自是歡喜的。京城中人誰不知道忠順王世子大名?個個都說他文武雙全,清明善斷,實乃蒼生之福,不世出的人才。誰知還是我太過貪心了。這樣的人才,豈能被我霸占了去?我那庶妹明怡,極有心計,人又生得嬌媚動人,不知道怎麼的,便同世子爺勾搭了上。世子爺親口許她側妃之位,又為了她親自入宮求懇,明怡得以同我一同出嫁。」

  晴雯這時候酒力有些漫上來了,迷迷糊糊中倒也不害怕,只聽芳怡將清平親王府的妻妾爭鬥之事娓娓道來。

  原來芳怡和明怡雖然都是靖國王府的孫女輩,兩人同父所出,但卻不是一個母親,自幼竟是面和心不和的。這次明怡不知道從甚麼地方打聽到芳怡即將冊立為世子妃,便也要從中分一杯羹,躋身側妃之位。

  想來寧珏是個多情種子。既然能親口許了明怡側妃之位,其後寵妾滅妻,卻也沒甚麼好叫人驚詫的。橫豎他們皇家規矩,妃嬪之間的爭鬥司空見慣,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顯然芳怡在這番明爭暗鬥里落了下風,不然的話,她也不至於正值新婚燕爾之際,卻哭喪著一張臉,將這床幃秘事向晴雯盡數說出。

  晴雯想到這裡,倒有幾分心疼芳怡,遲疑半晌,道:「從前我在家時,只聽賈家老太太教導說,一輩子長著呢,不好以一時勝敗論英雄的。王妃如今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有王妃金冊,朝廷親封,同側妃自是不同。王妃只消略等一等,想來王爺自會惜取眼前人。」

  芳怡卻半點沒有清平王正妃的架子,眼眶噙淚道:「你哪裡知道我的委屈!王爺原本贊我德行出眾,心靈手巧,但明怡偏在那裡說,那日王爺看上的牡丹花不是我繡的。偏生王爺信了,怨我有意糊弄他,從此便開始冷落我了。」

  晴雯聽了這話,心中對芳怡好生抱歉,口中道:「竟有這等事?女紅雖是女子技藝之一,卻不過是小道,若拿女紅來分高下,想來世間最出眾者,不過是那些繡娘和織布匠人了。但她們除卻女紅活之外,又懂甚麼?可見荒謬。」

  芳怡定定看了晴雯一眼:「我前幾日已是逼問過母親,知道那副牡丹圖便是出自嬸子之手。」

  晴雯道:「太子妃娘娘確實問我要過一副牡丹圖。旁的事情便不好說了,亦不是我能做主的。」

  芳怡道:「猶記得那日大婚,侯夫人原本是引著我進門的內命婦之一,忽然換人了。我當時自然不知道緣故,新婚之夜王爺提起此事時,頗見喜悅,我只當王爺不待見你。結果又過了幾日,他才知道你告假的原因,不由得勃然大怒,當天喝了些酒,在那裡又是摔杯子又是罵人,說你不長眼睛,竟然辜負了他,又說你該為他守身,冰清玉潔才是,不該教順義侯近了你身子,玷污了你清白。」

  晴雯聽了這些顛三倒四、毫無道理的話,不免在心裡暗暗搖頭,對寧珏的鄙薄又多了一重,暗道:「這話不通。我同侯爺已結縭將近兩年,難道他竟然會以為我們不曾行過敦倫之禮嗎?這世上哪有這般不講道理的人?哪裡有這般霸道愚蠢之事?」她心中雖是這般想,到底臉皮薄,不好把這話說出來。

  芳怡卻道:「我也是後來才知,王爺實是眷戀嬸子頗深。我曾設法灌醉他,聽他說醉後真言,說在他自個兒家中初見嬸子時,心裡便喜歡上了。其後見嬸子針法精妙,更添了幾分仰慕。因知道嬸子羅敷有夫,無奈之下只得壓下這股念頭。那時候他已是有意放過嬸子,奈何嬸子不肯放過他。其後榮國府賈家出事,眾勳爵故交皆避之不及,惟有嬸子不懼生死,逆向而行,他一向最愛這般忠心不二的,故而再也不願輕易割捨。」

  晴雯聽芳怡代為訴說寧珏的戀慕之情,將一件無恥之至的事說得含情脈脈,繾綣萬千,臉上熱辣辣的只覺得害臊,心中更是湧起一股無名之火,暗道:「不過是登徒子好色罷了。想尋個標緻的一逞獸.欲,偏生還要挑挑揀揀,要尋個心靈手巧能替他們家縫補衣裳不要錢的,一人多用。這還不夠,還要忠心耿耿,永不相負,才能放心大膽拿來用。這本是算盤精刮,極盡精明盤算之事,偏生說得這般冠冕堂皇,深情款款,簡直是無恥之至。古人曾說,少年皆有知色慕少艾之心。我皮相確乎生得比旁人略好些,被他們惦記著也便罷了。只要別做齷齪的事,也靜悄悄莫要告訴旁人,我不知道便完事了。最不該這般大張旗鼓嚷將出來,尚未得手時候,已是嚷得盡人皆知,倒教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如今更是連他明媒正娶的正妃都知道了,這算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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