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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 崔驁剛剛有要殺死她的舉動,即使最後及時止住,可周寅膽子極小,此時只怕是怕透了崔驁,逃離危險是情理之中的事。第二,崔驁此時此刻模樣未免太過可怕,只能勉強說是有個人型,便是正常人看了也要尖叫逃跑。第三,她連扶都扶不住他,怎麼把他帶回去?

  系統感受到身體裡的生命力漸漸流失,哪怕只是在這裡耗著,崔驁只怕也要死。可是它如今無能為力,而世界上再沒有比眼睜睜看著自己死掉而更痛苦的事。

  它如今只有微渺的一條生路,即周寅在崔驁的身體失去生命力前帶他找到人醫治。

  但怎麼可能呢?

  系統不敢,也沒有力氣睜開眼看周寅究竟在做什麼,只感到她一直在動來動去。雖然她將它挪開了些,但還沒走。

  它不敢有任何期待,找不到周寅救崔驁的理由。

  它感到周寅撐著它雙肩,緊接著失重感傳來,它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瘦弱的肩頭上。

  周寅孱弱地將它背起,人幾乎被壓進地里去。

  崔驁這具身體鍛鍊從未落下,他看上去不算有多強壯,卻精瘦十足,渾身上下皆是沉甸甸的肌肉。

  系統搜索起有關周寅的記憶,只記得她清骨窈窕,一搦細腰,回想起來卻很瘦弱。

  她背著它舉步維艱,吃力地拖著它一步步行走。她個子與崔驁相差不算小,背著它時它雙腳都要在地上被拖拽著。

  系統在恍惚中愣住,它不知道這是人之將死前的幻覺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崔驁的意識暫時休眠時是它來掌控這具身體,一旦它的意識在崔驁醒來前也消逝的話,那便是這具身體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腳上傳來的一緊一緊之感證明這不是幻覺。

  周寅在帶它離開,在帶崔驁離開。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系統只感到不可思議,它本就因身體的負累腦子也變得遲鈍,在神魂顛倒間勉力思索。

  她怎麼會救崔驁呢?

  系統想不通,甚至想開口問她。但一來沒有力氣,二來多說多錯,它還是選擇閉嘴。

  這本就是它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周寅肯救崔驁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可它卻生出萬千感慨。不是它不願意讓周寅救崔驁,而是這怎麼可能呢?她怎麼會願意呢?

  與其說它不願意相信她與崔驁果真有這樣過命的交情,更不如說它打心眼兒里不願意相信周寅是個善良的、願意救人性命的人。

  經受過幾乎自出生起便被長年累月灌輸的內容,它無法相信也不肯相信她善良而柔弱。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它不相信。過去一直堅守的信念在此時此刻搖搖欲墜,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碰撞反倒誤打誤撞讓它的頭腦在此時此刻變得清明了些。

  它費盡力氣撐開昏昏欲睡的眼皮,低下頭悄悄看向她。只見她被壓得頭髮雜亂如草,發上、臉上、還有身上沾染了崔驁身上的血跡,這會兒看上去實在全無美感。

  她咬牙咬得下頜線繃得死緊,汗水混著粘在臉上的血珠子向下滾。透過一道道的汗血印兒,系統依稀看得見她面上神情實在可憐,又憋著一口氣在死忍著沒哭出來。

  系統一瞧之下合不上眼,就這樣愣愣地望著她蹣跚而行。她腳程實在很慢,如同蝸牛爬行,但即使是這麼走也已經耗盡她所有力氣。

  它看著前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路頗絕望地想即便她善良柔弱又如何呢?她總會感到累,然後將崔驁拋下。

  她便這麼烏龜似的一步步挪動著走了不知多久,累了便單手扶著樹稍稍歇息一會兒,卻始終沒將人放下。

  系統看著她這副執著模樣莫名其妙生出些火氣來,直想大聲呵斥她,讓她快點露出真面目。但它又矛盾地知道這就是周寅的真面目,事實上她就是這樣的人。

  大約它的怒氣太盛,整個人呼吸有些起伏,引得周寅略偏過頭。

  它微張的眼還未來得及完全閉上,不由得一咯噔。

  周寅喜悅起來,帶著哭腔道:「崔驁。」

  系統聽得心中一酸,明明警惕她警惕得緊,又不由自主在這時候與她共情,竟然沒不理不睬,而是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應答。

  它不由自我說服道不是它有多想理她,而是不想讓她將它拋下罷了。它是為了自己和崔驁活著才理睬她的。

  周寅聽到它回應果真破涕為笑,看上去沒了剛才那麼委屈,迫不及待地開口道:「你別死啊,崔驁。」

  系統忽然覺得她怪蠢的,名為成見的牆在它心中徹底倒塌。它不明白崔驁剛才幾乎要了她的命,她為什麼還能這樣傻兮兮地要救他離開。

  它不明了,更是有著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嫉妒。

  大約是沒再等到它回應的緣故,周寅慌張地扭過頭來,急忙道:「你千萬不要死啊,你再堅持一下,我帶你去看太醫。」

  系統覺得好笑,沒想到最後救它和崔驁命的是周寅,更沒想到它自己都不抱什麼希望而周寅要帶它去看太醫。

  它告訴自己是它不想死,所以又做了回應。

  周寅累極,還絮絮叨叨地同它說話,一句話說完每每都像斷了氣兒似的。哪怕是這樣也不肯閉嘴。

  系統只當自己為了活著才理會她,體力受限的緣故也只能簡單回應。這樣更好,若崔驁得知後問起,也只推說是他自己無意識回應後不記得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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