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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陰雨纏綿,馮世真窩在家裡足不出戶。望著窗外雨打落葉,她總忍不住想起容嘉上,想起那日在咖啡店裡,他拉著自己苦苦哀求的樣子,心就一陣發悶地難受。

  其實馮世真已經越發分不清自己對著容嘉上時的表現究竟是真事假了。那些慫恿,那些刺激,是真的;那些坦然的戀慕,那些難捨的糾纏,也是真的。不知道是她自己入戲太深,還是她已經把戲過成了人生。

  想想也殘忍。容嘉上不過才二十歲。她這麼大的時候,正是無憂無慮地在大學裡念書,平日裡呼朋喚友,等高賞景色,和同學們高談闊論,鬥牌解題,或聽師兄們針砭時針,活得十分恣意。容嘉上又是豪門富家子,如果不是攤上那麼一個爹,又被她從中這麼一攪和,日子只會過得更加瀟灑。

  如今容嘉上被拘在容家商會裡,成天庸庸碌碌地算計著生意,偏偏生意又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南邊賣大煙,北邊販軍火,閒暇時還得本前跑後地替他那不靠譜的爹收拾爛攤子。喜歡上一個女人,這女人也不懷好意,只是吊著他,將來也不會回報他同樣的感情……

  馮世真想到這裡,深深嘆息,蜷縮在椅子裡,抱著雙膝。

  那是個熱愛著藍天,憧憬著飛翔的少年呢。她卻眼睜睜看著他被鐐銬捆住了翅膀,一路往深淵裡拖去。她非但不去解救他,還幫著踹上幾腳。

  可是他不知道,他還對她滿懷愧疚,眼神是那麼澄淨而哀痛。

  這真是一條美麗而多情的魚,被魚鉤劃得鮮血淋漓,卻還痴痴地望著垂釣的人。馮世真中了咒,被他拖著一步步走下了水。

  愛如湖水蔓延,幾乎將馮世真溺斃。

  「世真!」馮世勛大聲喚著走進了屋。

  天色已暗,馮世真的房間卻沒有開燈,一個人黑燈瞎火地坐在窗前,茫然回神望過來。

  「怎麼了?」馮世勛察覺不對勁,拉亮了燈,「一個人發什麼呆?」

  馮世真笑道:「不一個人發呆,難道要和一群人在一起時發呆才合適?」

  「你就會巧辯。」馮世勛揉了揉妹子的頭,回頭朝門外警惕地看了一眼。

  馮太太在廚房裡忙碌,馮先生正聽著收音機里的評書。馮世勛輕輕把門關上,將手裡的一摞報紙遞給了馮世真。

  「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

  馮世真這兩天都懶洋洋地沒出門,自然看報紙。她隨手抽了一張攤開,只見第二版的頭條用醒目的黑粗字體印著:「容定坤收購不成放火燒街,聞春里火後賤價轉手」。

  馮世真呼地站了起來,放在膝頭的報紙嘩啦啦散落一地。

  「這……」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今天的報紙上全都在說這個事。」馮世勛把其他的報紙撿起來,一一指給馮世真看,「《申報》《晶報》《新聞報》,別說一堆小報,連《字林西報》上都給了個英文頭條。世真,你看這會是誰做的?」

  馮世真張口結舌。

  她之前和馮世勛考慮過就算不能讓容定坤認罪,至少也要揭露聞春里的事,為此私下聯繫過幾家報社。馮世真手裡有調查報告,未必不能就此寫幾篇新聞出來。可是對方一聽說針對的是容定坤,便急忙推拒,最後竟然沒有一家敢接的。

  馮世勛受挫後,也熄了通過媒體來聲討容定坤的心,轉而琢磨其他途徑。卻沒想到,今日全上海的報紙突然發聲,竟然將這個事揭露了出來。

  「你看新聞內容,說得頭頭是道,顯然是知道內幕的人給提供了情報!」馮世勛激動地說,「你平時接觸容家人比較多,你看會是誰?」

  馮世真也在努力思索。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孟緒安。可是又否定了。孟緒安做任何事都是有明確目的,要求一個穩妥的好處的。公布聞春里的事,可以抹黑容定坤,讓容家股票跌一番。但是孟緒安要這麼做,肯定會配合著其他行動一起來,力求一鼓作氣將容定坤幹掉。而如果他發動全面總攻,不會不通知自己。況且現在時間尚早,時機不對。

  不是孟緒安,那容定坤的仇家可就太多了。比如楊秀成,才被容定坤戴了綠帽子,又在公司里失了寵,走不得,留不穩,肯定把容定坤恨了個透。燒聞春里的事楊秀成也有參與,他偷偷爆料,也說得過去。

  不過這些新聞里也都提到了「容定坤心腹楊某」的字樣,直言他出謀劃策,才讓聞春里街坊有此一禍。如果真是楊秀成泄密,何必這麼直觀地把自己也供出去?

  再說,馮世真覺得楊秀成此人心機沉沉又內斂,就算要報仇,也不會用這個看似熱鬧,實則並不會造成很大傷害的方法。

  那不是孟緒安,又不是楊秀成,還會是誰?

  馮世勛翻著報紙道:「不知道容定坤會有什麼反應。是硬撐著否認,還是咬牙認下來……」

  馮世真腦子裡閃過一簇火花。

  難道……

  「想到什麼了?」馮世勛看她神色不對。

  馮世真慌忙搖頭,心噗噗狂跳。

  容嘉上問她如何化解仇恨。她說讓容家登報認錯,自首,倍償受害者。

  兩日後,揭露聞春里慘案的新聞就鋪天蓋地而來。

  是他嗎?

  馮世真手掌按著胸口,緩緩坐下。

  他真的開始動手了?她的刺激和慫恿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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