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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嘉上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排人。他們全都鼻青臉腫,還有兩個已經被打得快站不起來了。
「這些都是知道交接貨地址的人了?沒有漏的?」
「全在這裡了。」趙華安道,「內鬼肯定是出在他們中間。」
一個禿頭哭道:「冤枉呀,趙爺,大少爺!小的們對容老闆可是忠心耿耿,真的不會出賣呀!」
還有力氣的幾個人全都磕頭哭訴。
趙華安罵罵咧咧,一腳把那禿頭踹倒,「那麼隱蔽的地方,那伙人是怎麼會找到的。又不是跟著船摸去的,而是早有準備。不說?給我一個個來!」
大手們抓起一個人,就準備將他吊起來,往水缸里浸。
「大少爺!」那人悽厲地大聲喊,「我們兄弟冤枉呀大少爺!真的不是我們做的呀!」
趙華安不動聲色地打量容嘉上,就見這個英俊的青年面容冷峻淡漠,不為所動,同往日那個矜貴傲慢的紈絝少爺判若兩人。
真不愧是容定坤的種!
「大少爺——」那人慘叫著,被浸入了水裡。
「慢著!」容嘉上終於出聲。
打手把人拉了起來。
「怎麼?」趙華安問。
容嘉上說:「趙叔,你看有沒有可能,是這些人無意泄露給了身邊人知道。從身邊人流露出去的?」
這就是指責家屬有嫌疑,要一併審問了。這招更是狠。
有家室的人頓時炸開了,嚎叫磕頭。沒有成家的倒鬆了一口氣,只不停地喊冤。這些人中,只有一人露出了一點為難之色。
容嘉上一抬手,眾人下意識地都安靜了下來。他走到那人面前,問:「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那男人瑟瑟發抖,不住搖頭。
「大少爺問你話,你就說!」趙華安呵斥。
那個男人終於啞著嗓子道:「其實……兄弟們去島上勘察好了地址後,回來還把地址給容老闆也發了一份過去……」
趙華安一腳踹在他身上:「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是容老闆自己泄的密?」
那人不住磕頭:「我不是這個意思,趙爺息怒。我是說,也許是容公館裡有探子……聽說容公館不是才跑了一個小妾?」
趙華安皺眉,看了容嘉上一眼。
「發的是電報?」容嘉上問。
那人點頭。
趙華安低聲對容嘉上說:「你爹的那個小書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連太太都進不去呢。至於那個孫氏,我倒是不大清楚了。」
「她走前一陣子確實天天都往大書房跑。」容嘉上說,「公館裡的事,我會回去查清楚。這幾個人就交給趙叔了。不過,趙叔……」
趙華安側頭聽著。
容嘉上忽而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滿懷著慈悲和憐憫,說:「到底都是為咱們家出過力賣過命的兄弟,用刑過度了,萬一無辜,倒是傷了感情。換個法子吧。審問這事吧,要攻心為上呀。」
趙華安一愣。
容嘉上不再多言,拍了拍趙華安的肩,朝大門而去。
趙華安望著容嘉上同他父親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的背影,眉頭輕蹙,若有所思。
馮世真第二天下班回家,走到家門口,就見門半開著,裡面一片和樂融融的笑聲,甚至聽到了極少出房間的馮先生的說話聲。她驚訝地走進家門,就見容嘉上卷著毛衣袖子,臉上沾著麵粉,正在同馮太太一起揉麵團。
「先生回來啦!」容嘉上朝馮世真露出了一個明朗耀眼的笑容,好似雨過天晴後的陽光,驅散了漫天的陰霾。
馮世真好一陣張口結舌。這小子怎麼又來了呀?
馮太太高興地說:「真兒,容大少爺送來了一大筐螃蟹呢!」
「伯母,都說了叫我嘉上就好。」容嘉上道。
廚房門口的筐子裡,十來只碗口大的大閘蟹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正在吐泡泡。
「佃農今天才送來的,我讓聽差的專門挑了幾個個兒最大的,給先生送過來了。」容嘉上抓了一隻最大的,那給馮世真看,迫切地看著他,像是邀功的孩子似的,「先生愛吃嗎?我讓他們挑的都是帶黃的。」
馮先生用圍巾遮著燒傷的半邊臉,坐在沙發里,笑呵呵道:「你先生最愛吃了。小時候還會貪吃得拉肚子呢。」
自打家裡出事後,馮世真就再沒見過父親的笑臉。她一時驚呆了。
「我……」她半晌回過神,笑道,「嘉上真是有心了。家裡沒酒,我去巷口打一些回來。爹今天也喝一點?」
馮先生今日氣色比以往都要好,笑著點了點頭:「再去買兩斤燒鹵。容少爺來家裡做客,咱們不能太寒酸。」
「我陪先生去呀。」容嘉上匆匆洗了手,抓起大衣。
馮世真還沒回過神,就已被他半推半挽著又出了門。
此時正是傍晚,鄰居們紛紛下班回家,只見一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同馮家姑娘一起走了出來。一個高大俊朗,一個端莊秀麗,很是登對。
「馮小姐,這是你的男朋友?」總有愛管閒事的大媽來打聽。
馮世真矜持地微笑:「劉太太,剛才看到劉小先生帶了幾個朋友來家呢。」
劉太太的兒子嗜賭,帶朋友來家,講不定是又要變賣什麼東西。劉太太大驚失色,邁著胖腿匆匆朝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