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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讓我來操心。」容嘉上說,「父親是同意了?」
「是。」容定坤說,「但是兒子,馮世真這個女人,我覺得她不是那麼簡單。我是為了你才准許她回來的,但是我並不喜歡她。你玩是可以玩,但是也要能收心。」
「我會的。」容嘉上略欠身,拉開房門。
電話突然響起,容定坤接了起來。
容嘉上走出了書房,門還沒合上,就聽裡面爆發出一聲怒吼。
「你說什麼?」
下班時分,天空忽而轉晴。金紅色的晚霞破雲而出,給這個灰濛濛的世界重新渲染上了溫暖的色彩。
馮世真沐浴著霞光,朝家而去。忽然一輛嶄新漂亮的小汽車開到她身邊,用力摁了兩下喇叭。車裡跳出來一個窈窕時髦的年輕女郎,朝馮世真用力招手。
「麗兒!」馮世真笑起來,「你這死丫頭,嚇我一跳。這又是什麼新噱頭?」
「我的新車!」肖寶麗得意地拉著馮世真去看她的小汽車,「公司配給我的,怎麼樣?」
「什麼公司?」
「電影公司呀!」肖寶麗撥了撥嫵媚的短捲髮,「我離開新都會了,七爺捧我拍電影,下周就開機,我做女主角。」
馮世真驚喜:「我可要有一位電影明星的朋友了?這下我可沾光了!」
「承你吉言啦。」肖寶麗俏麗的面容布滿了興奮的笑容,「來來,我們去老正興吃菜。」
馮世真招來一個在路邊玩的鄰居家的孩子,給了他一個銅板,讓他去告訴馮太太自己不回家吃飯了,然後她就被肖寶麗拉上了車。
肖寶麗得了新車興奮得很,開車頗狂,一路按喇叭。馮世真提心弔膽了一路,幸好什麼事都沒有出。
肖寶麗做主點了幾個好菜,還要再點,馮世真攔下了她。
「就我們兩個女人,能吃多少?外面那麼多災民連口水都喝不上,我們就別浪費了。」
「就聽咱們馮先生的。」肖寶麗擠眼,「我還要問你,之前不是聽說你去了容家做家庭教師,怎麼又辭職了?」
馮世真撇嘴,夾了一塊素響鈴吃:「那種家庭太複雜,妻妾天天爭吵,容老爺多和我說一句話,小妾就鬧騰。學生又不好管教。雖然薪金高,卻操更多的心。我實在不耐煩應酬,便辭了。」
「也是。」肖寶麗冷笑,「想我們家當初還沒倒的時候,姨娘們為了一塊衣料都能撕破臉地搶。帳房偷錢,管事和小妾私通。老太太偏偏不肯分家,死要面子也要撐著。到最後要債的上門,還不是樹倒猢猻散?那你現在在哪裡做事?」
「紅房子醫院,給個猶太醫生做秘書。」馮世真說,「薪金不高,卻挺穩定的。我哥回國了,也在醫院工作。」
「哦,你那無所不能的哥哥呀。」肖寶麗很羨慕,「有個大哥保護你真好。之前那陣子,你一個人支撐得太辛苦了。」
「債已經快還完了,再苦也熬過來了。」馮世真說,「許久沒見七爺了,他還好嗎?」
肖寶麗說:「昨兒吃飯的時候他還提起你,說你喜歡那道蒜蓉蒸扇貝。」
孟緒安果真是個心細如髮的人。馮世真並沒有和他一起吃過幾次飯,他卻居然能記住她愛吃的菜。這樣的人,要對付容定坤,可真是一場龍虎撕咬的好戲。
又是一群客人進門,跑堂地大聲招呼。
那群年輕學生中,站著一個高個兒的青年,穿著西服,領口雪白,精幹挺拔。
馮世真猛地一驚,再定睛看去,又鬆了一口氣。
背影很像,卻不是他。
「你喜歡這類男人?」肖寶麗敏銳地察覺了,「我還以為你喜歡七爺呢?」
「七爺?」馮世真啼笑皆非,「這話從何說起?」
肖寶麗擠眉弄眼:「七爺對你那麼特別的,別說你自己沒察覺。」
「孟七爺的情人還少?」馮世真笑道,「小報上可沒少寫他的風流韻事。」
孟緒安表面上作為一個剛回國的風流富商,自然是小報的寵愛,身邊那些歌星影星交際花就從來沒有斷過。就連肖寶麗,同他的關係一直十分曖昧。他對女人很大方,又溫柔寬容,弄得不少女子對他動了真心的。
「他對你總是不同的。」肖寶麗雖然也沒和孟緒安來真的,可說到這裡,還是有點難掩羨慕,「況且他情人多少,同你喜歡他又有什麼區別。」
馮世真只得說:「我對他沒意思。你別瞎說,弄得怪尷尬的。」
肖寶麗吐了吐舌頭。
恰好那群學生就坐在隔壁桌,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義憤填膺地針砭時弊。馮世真仔細一聽,討論的也是凌晨工人武裝起義的事。
學生們的觀點倒是同馮世勛一致,也是支持北伐,趁著酒意將孫傳芳罵了個狗血淋頭。
「外強環伺,他們卻還各據一方,只圖閉門做土皇帝,渾然不管家國存亡!」那個西裝青年激動得臉頰微微發紅,「掌權者、富有者,本該肩負起更多的責任,為天下蒼生謀福。」
馮世真微微點了點頭。
肖寶麗撇嘴笑了笑,「學生,最愛做經濟文章了。也沒見他們去上戰場。」
「去的那些,你又見不到。」馮世真淡淡道。
兩人用完了飯,那些學生還在熱火朝天的議論。馮世真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已喝得滿臉通紅的青年,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搖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