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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世真朝東廂望了一眼,捧著花回了屋,把花掛在了窗簾上。

  對面的窗戶開著,窗紗輕輕飄動,背後任影綽綽。

  到了第二日,門外的花換成了茶花,也依舊帶著露水。馮世真洗了一個墨水瓶,把茶花養在窗台上。

  李媽告訴馮世真,容嘉上這幾日都安生呆在書房,看書做功課,容定坤對他十分滿意,誇了他好幾次。昨日杜家的人來吃飯,杜家老爺考了容嘉上幾個問題,他都答上來了,杜老爺一高興,送了容嘉上一塊瑞士手錶。

  夜裡,馮世真坐在書桌前看書,抬頭就能望見對面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窗簾沒拉上,人影清晰。容嘉上赤著肩背,正在舉啞鈴。汗水打濕了他的肌膚,被燈光照得發亮,猶如塗抹了一層油脂。他的身軀削瘦而健美,肌肉輪廓清晰,堅實得好似大理石雕刻出來的一般。

  洗完了澡,容嘉上又會在窗前坐下,開始看書做題。遇到難題,他就皺著濃眉撓頭,苦惱的樣子讓馮世真望著忍不住想笑。

  她很想去敲響容嘉上的房門,問:「需不需要我幫你指點一下?」

  但是她忍住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年長,又是師長,她的架子必須端足了。她要引得魚兒主動來咬鉤,不能把鉤送到魚嘴邊。

  更何況,只有這樣,她才能有把握控制住自己。

  兩扇亮著燈的窗,一扇在大樓這頭,一扇在大樓另一端。馮世真隔著黑夜,安靜地欣賞著那種青春熱烈的美。

  不會再遠,也不會再近。馮世真覺得這樣其實也很安全。

  到了第三天,馮世真的病好了,下樓上課。

  容嘉上夾著書本,靠在書房門外的牆上,盯著壁鐘的指針,耳朵里聽著書房裡那女人的輕言細語。

  半晌後,容家姐妹下課出來,容嘉上木著臉走了進去。

  馮世真正在寫著什麼,頭也不抬,道:「之前給你布置的題做完了嗎?你先自己對一下答案。」

  「對過了。」容嘉上盯著她,「有一個地方還是不怎麼懂。」

  「哪裡?」馮世真終於抬起頭,平靜地看向容嘉上,「拿來我看看吧。」

  容嘉上把作業本推了過去。馮世真看了看,在本子上寫了起來,一邊把每一個步驟都解釋給容嘉上聽。

  容嘉上的目光從馮世真弧度優美的鼻樑,落到紅潤的嘴唇,又落到她秀氣的手上,心不在焉,又習慣性地轉起了筆。

  馮世真眉頭輕皺了一下,停了下來:「要是沒興趣聽,我就不講了。」

  鉛筆叭嗒落在桌子上。容嘉上訕訕地抓起筆,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課本上。

  馮世真又繼續講課。

  容嘉上突然打斷了她,問:「你還生我的氣嗎?」

  馮世真語塞,終於把視線落在了青年英俊的面孔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容嘉上看上去顯得有些委屈和不滿。可他有什麼委屈的?被譏諷羞辱的人可是她呢。

  容嘉上又問:「收到我的花了麼?」

  馮世真這下覺得臉有點發燙了,低聲說:「收到了,謝謝。可你要是道歉,也應該加張卡片的。」

  「我想過的。」容嘉上說,「後來怕被老媽子撿到,給你招是非,又覺得既然是道歉,應該當面親口說才有誠意。」

  馮世真這下是真的沒了脾氣。她面對著容嘉上仿佛大狗一般帶著憂鬱的雙眼,心軟得都要化了。

  「對不起。是我出言不遜。」容嘉上輕聲說,「可我並沒有半點羞辱你的意思。馮先生你……你和他們都是不同的。」

  「哦……」馮世真說,「我原諒你。這事就讓它過去吧,咱們以後都別提。」

  「好。」容嘉上注視著馮世真,微微一笑,「繼續上課吧。」

  馮世真低下頭,提起了筆,用了點毅力控制住了心跳,才重新開始書寫起來。

  十月十四日,天色陰翳,空中漂著細細的雨絲。

  院中大部分的桂花都逐漸謝去,唯獨八角亭邊的那住老桂樹如馮世真所料,全面盛放。暗香飄在風雨之中,給這沉悶單調的午後增添了一絲旖旎的氣氛。

  「你做好準備了嗎?」馮世真和孫少清站在八角亭中,並肩望著外面初露蕭索的秋景,「離開了這裡,外面迎接你的,很有可能是狂風驟雨。」

  「我準備好了。」孫少清目光堅毅,「不自由,毋寧死!」

  「不要死。」馮世真握著她的手,柔聲地說,「要活下去,少清。只有活下去,才會有希望,有轉機。」

  孫少清兩眼含淚,摟著馮世真的胳膊,把頭靠在她的肩上,依依不捨。

  「世真姐姐,你為我冒這麼大的風險,我走後,怕容家人會為難你。」

  馮世真說:「他們沒有證據,不能拿我如何。你不要擔心我。記住,一旦走出那個門,就不要回頭。不回頭,才能真的逃得脫!」

  孫少清目光堅毅,用力地點了點頭。

  容嘉上正對著穿衣鏡系領帶。似乎冥冥之中感應到了什麼,側頭朝樓下望了一眼,隨即輕輕嗤笑了一聲。

  伍雲馳正在他的房裡擺弄著一根雙截棍玩,見狀也好奇地望了一眼,頓時驚奇大笑起來。

  「這不就是你那個女教師?這唱的是一出《憐香伴》嗎?」伍雲馳又隨即恍然大悟,「話說,你現在和她是個什麼情況?到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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