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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世真柔聲道:「熱愛文學之心,從不會因為人的機遇、身份的變化而變化。孫小姐若是喜歡英國文學,我們日後可以多聊聊。其實,我在這裡也悶得很。既不能同老爺太太聊天,又沒法和下人們交友,真是孤家寡人一個。」

  孫少清不禁笑了一下,色若春曉,道:「連老爺和太太都敬馮小姐三分,馮小姐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知音難求。」馮世真嘆道,「我不過是個家庭教師,說白了就是個高等聽差罷了。」

  她把手中的那本書遞給了孫少清:「推薦一個詩人,覺得你也許會喜歡。」

  「約翰·鄧恩?」孫少清不認得這個詩人,拿著書好奇地翻看。

  「這是一位十七世紀的英國玄學派詩人。」馮世真說,「他的詩富有幻想,熱情奔放,感情非常充沛。我直覺,你會很喜歡。」

  孫少清隨手翻了一頁,眼睛忽而亮了起來,輕聲念道:「For God’s sake,hold your tongue, and let me love.」(看在上帝面上,請閉上嘴,讓我愛。)

  「愛情的聖徒。」馮世真說,「我也極喜歡這一首。What you will, approve, So you will let me love.」

  孫少清胸膛起伏,似乎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力量。仿佛長久的壓抑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寂寞的靈魂聽到了共鳴。她秀麗的面容亮起了光,像螢火點亮了夜,又像是封閉的深潭注入了清澈的泉水。

  「謝謝你,馮小姐。」孫少清的語氣已溫和了許多,「你……你經常來書房?」

  「當然。」馮世真說,「你要是平時無聊了,想要找我說說話,就可以來書房找我。我下午三點後就空下來了,多半也是在這裡看書打發時間。」

  孫少清朝馮世真點頭,克制而友善地笑了笑,抱著書,腳步輕快地離去了。

  書房的門打開,外面兩個人正抱作一團靠在門上接吻,一時猝不及防滾了進來,險些跌在地上。

  孫少清嚇了一跳,似乎很不想同外人接觸,神色緊張地抱著書匆匆跑走了。

  馮世真朝那兩個闖入者從容一笑。

  「大少爺,杜小姐。」

  「馮小姐怎麼沒回家過節?」杜蘭馨嬌媚地笑著,半個身子還依靠在容嘉上胸前,像一條柔若無骨的美人蛇。

  容嘉上默默地將她推開了些,低頭扣上被扯開的襯衫扣子。他頭髮凌亂,英俊削瘦的臉上還有一個模糊的口紅印,顏色同杜蘭馨的嘴唇一樣嬌艷。

  「在家中無事,就提前回來了。」馮世真說,「我只是來尋兩本書看的,不打攪兩位了。」

  她隨手抽了兩本書,抱在臂彎里,同容嘉上擦肩而過。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織,容嘉上的目光好似被封在冰里的一簇火焰,馮世真的則如一汪平靜的古井之水。

  杜蘭馨在身後嘻嘻輕笑了一聲,書房的大門又砰地一聲關上。音樂一曲停歇,有短暫的寂靜。馮世真站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大門。

  下一首舞曲響起,悠揚而富有節奏,令人情不自禁想跳舞。

  而那個少年,燈光下白衣翩翩,孤傲冷清、清澈勝雪的少年,似乎已經尋找到了正確的舞伴。

  你是下餌的人,不要被魚拖進了水中。

  孟緒安的聲音冷不丁地又浮現耳邊,像個縈繞不散的幽靈,又像是一句刻在靈魂上的咒語。

  馮世真沿著走廊走出了大宅。外面陽光普照,溫暖乾燥,讓她的身軀漸漸回暖,堵塞胸口的陰寒被驅散。

  馮世真站在陽光下,遠遠望著著孫少清清瘦窈窕的背影朝西堂而去。

  西堂在容府里,就是個軍事重地一般的存在。西堂內外各有兩名保鏢,日夜輪班看守。容定坤在西堂里有個書房在一樓,煙室和臥室則在二樓。就陳媽說來,西堂里只住了容定坤和孫少清兩人。容定坤抽大煙的時候,只讓孫少清在旁邊伺候。就算楊秀成他們有事求見,也要等他清醒些了才能進去。

  想要知道容定坤藏貨的地點,弄到他的印和指紋,必須接觸他本人。而如何接近這個警惕如兔的容定坤呢?

  馮世真望著孫少清走進了西堂。保鏢站在門邊自顧聊天,並不多看她一眼。

  距離孟緒安給出的期限只有半個月。她要想在這十來天裡接近容定坤,就只有靠這位容老闆的愛寵小姨子了。

  希望自己對孫少清性情的估摸是對的。如果她如自己所推測,是個心思細膩,對處境不滿,又崇尚自由和愛情的少女。那麼,她剛才在書房裡的舉動,就已經攻克了孫少清一半。

  秋光正好,戶外十分涼爽,四處飄散著桂花的甜香。馮世真伸了一個腰,走到八角亭里坐下,掏出了便簽紙和草稿本,開始推算解密。

  是這一組四方密碼,破解起來並不難。馮世真一邊推算一邊記錄,密碼中的信息逐漸顯露出來。

  是一個坐標!

  馮世真翻開他剛才在書房裡拿來的世界地圖冊,展開摺疊著大地圖。

  坐標指向了崇明島南邊小島橫沙鄉東海上的一處。既然在海上,就不可能是放置物品的倉庫,而極有可能是走私物品的中轉站,或者交貨碰頭地。

  具體是什麼,就讓孟緒安的人去查明了。

  馮世真將情報寫在了一張小紙條上,目光投向了亭子外的那棵桂樹。

  這是一株老桂樹,比亭子都要大許多,枝葉濃密。它花期似乎比較晚,別的桂樹已開得熱鬧,它卻只冒了幾朵細碎的小花。大概等著百花殆盡,它方出場壓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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